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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導讀:
相較生理上的病痛,現在越來越多人無法撐過的反而是心理上的生病,而當我們一個人無法克服、想要求助「心理諮商」時,又要怎麼全能地信任眼前的這一位陌生人呢?
諮商心理師許嬰寧藉一段虛擬個案在愛情裡與情緒搏鬥、正視心中起伏的故事,來讓我們看見自己的內心戲,並將我們所好奇的——心理師內心時而困惑、時而掙扎的小劇場一同呈現出來。
(責任編輯:黃懷容)
文 / 諮商心理師 許嬰寧
「老師,你看過一本書叫做《愛你,想你,恨你》嗎?」
「我看過,嗯?」
阿喜在我們結案前某一次,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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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的內心獨白]
《愛你,想你,恨你》是一本以大眾語言探討邊緣性人格(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的書,邊緣性人格違常是一種難以短時間診斷的精神疾病,個案通常會有強烈的焦慮和不安,伴隨著經常起伏的情緒變化,和想象中被拋棄的心理。個案渴望和人有更穩定親密的互動關係,但由於內心的自我滿足感不足,因此總是在擔心重要他人會離開,害怕受到別人的批評和排擠,導致對於外在的線索和別人的話語特別敏感,容易因著重要他人的一言一行而感到失落或憤怒,需要他人即時的安撫和確認;若無法得到重要他人的肯定,個案容易感到加劇的失落和悲傷,以致出現悲觀的想法,甚至做出斷然離開、傷害自己、刺激對方等舉動。但由於個案本身仍非常渴望穩定的關係,並非真的希望傷害對方,因此事後常感到後悔而主動表示歉意,尋求關係的修復。如此因為情緒不穩而導致的「奮力推開他人,又極力挽回關係」的事件經常在邊緣性人格違常的個案上出現,導致個案本身飽受情緒波動之苦,也會隨著次數增加而喪失對自己的信心,更加擔心自己在重要他人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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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諮商現場]
你不用假裝關心我這個陌生人。
阿喜是我兩年前的一個個案,某天她主動跑來預約諮商,我印象非常深刻,因為她走進來的時候神色匆忙,臉上表情凝重而且一副隨時都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很抱歉地告訴她必須要先預約,當下我沒有時間可以進行會談,為了確認她的狀況沒有危機,我特地跟她做了初步的初談評估,然後馬上幫她預約當天下午。
可是下午她出現的時候,臉上表情已經大不相同。
我有點訝異,我詢問她午餐吃了沒有,她臉上淡漠的神情,幽幽地說:「不想吃,我從早餐就沒吃,我已經吃不下很多天了,其實很多天沒吃飯也不會怎樣,老師妳不用太擔心。」
阿喜接下來的談話都維持著一種有氣無力的聲音,如果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她是被逼來會談的。臉上帶著毫無興趣、無精打采的樣子,我甚至和早上的評估有點接不上。這讓我微微地擔心,這不像是一般會談的開場白,而且從早上初談到現在也不過才三四個鐘頭,她的情緒轉變蠻大的,所以我決定直接切入正題,關心她的狀況。
「妳和早上的狀態不太一樣,中間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沒有啊,早上很想談,現在就不太想談了。其他人不會這樣嗎?」阿喜冷靜地問。「每個人的狀況都不太一樣,不過無論是早上的妳,或是現在的妳,我都想多了解。」
阿喜瞪了我一眼,小聲地說:「妳是真的關心嗎?老師,這只是妳的一份工作吧?如果妳不是在這邊工作,妳也不用跟我談話,也不需要多了解我的狀況,我等下會談結束走了以後,妳會繼續過妳的生活,我過我的生活,我們根本就是陌生人啊,妳不用『假裝』關心我。」
「砰!」我心裡像是被敲中了一塊什麼鐵板,而且我突然覺得,這一定不會是最後一次敲到鐵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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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的內心獨白]
一般自願性個案不會在一開始就帶有這麼先入為主的負面想法,更不會用這麼強烈的表達方式去質疑心理師,好像是被逼迫來談似的。這類的攻擊性個案,會在會談初期關係建立時需要比較多的時間,他們有時會使用言語攻擊和批評,去呈現他們的不安,讓他們在詮釋別人的話時,產生了抗拒和懷疑的心理。我和其他大多數個案的談話方式大同小異,但偶爾會有少部分的個案,在進入會談的初期,不會直接進入她個人想要談論的話題,而是會停留在「你為什麼要關心我?你是不是真的關心我?」的想法上,這乍聽之下像是問句,但其實背後有隱藏著他預設的立場──他不認為面前這個人會真的關心他。
其實這類個案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面對一個剛剛才初次見面的人,本來就沒道理進入毫無保留的信任關係,只是有些比較不安的個案,會用較大篇幅的時間去探討這段關係是否值得投入。這可能代表他過往的經驗當中,缺乏了穩定的安全感,他可能需要更多的肯定和確認,他可能有被傷害過的經驗,也有可能,他打從內心認為自己不會好好被對待。
而這樣的感覺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要走進他的世界,就要先了解他的不安。如果不了解他的不安,就沒辦法瞭解他現在坐在我對面,是多麼地害怕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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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諮商現場]
「這的確是我的工作,而這也是妳來這邊坐在我對面的原因,在妳的同意下,我很樂意聽妳說妳覺得煩惱的事情,我不知道妳覺得這算不算是關心,但這是我們的共同時間,我要『陪』妳,用妳覺得自在的方式,妳想說多少都沒關係。沒有壓力。」
阿喜不回答,看著地上。
我繼續說:「妳說的沒錯,會談結束後,的確我們會回到各自的生活,但如果我們有約下一次會談的話,我會在下次會談時繼續陪妳,瞭解妳這週過得怎麼樣,即使我們中間沒有碰面,我們在這裡的經歷是可以延續的。」
阿喜不耐煩:「但我的問題妳又沒辦法幫我解決。」
又是一擊,不過,我心想太好了,她回應了,而且她丟出了一個她的擔憂,這是個好的現象,雖然這句話裡面是有情緒的,也仍然帶著一些攻擊的意味,但至少她漸漸從原本的冷漠表情中甦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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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的內心獨白]
心理師的工作當中很重要的一環,就是要留意自己被個案所勾起的情緒,這是所謂的「反移情」。在諮商過程當中,心理師的確會受到個案的言行所產生「感覺」,這些感情包含了所有人類的正常感受和情緒,心理師可能因為個案的表達而開心、難過、害怕、失望或生氣,更可能會因為心理師本身的經驗而有不同的情緒反應,而心理師或其他助人工作者的養成當中就包含了「自我覺察」這個重要課題。
「自我覺察」就是在情緒被觸動的當下,能夠透過內在對話而發現自己當下的情感因素,心理師需要釐清後並且適當的排除或運用情緒,不可因為個人的情緒反應而影響與個案的工作。
在面對邊緣性人格違常的個案時,心理師有時會遇到個案的質疑、抱怨或是針對性的情緒反應,是個案用來表達本身需求的方式,在強烈的情緒張力下,有時候心理師難免會感到焦慮或不安,而這正是個案與心理師工作時延伸出的重要關鍵,透過這些微妙的關係變化,可以了解個案內在的動力,可能正在反映個案的擔憂和恐懼,而並非個案針對心理師這個人的絕對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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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諮商現場]
「我知道,妳的問題我恐怕無法幫妳解決,不過在妳覺得非常困擾而且孤單的時候,我希望妳能感受到妳不是一個人。」
阿喜又停頓了一下,或許在思考我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又有哪些弱點可以讓她繼續深究。無論如何,我相信這是她在尋求她的安全範圍的方式,而這是我需要等待的時刻。
「我跟妳說的話,妳會告訴別人嗎?」阿喜再次透露出另一個擔憂,也是許多初次接受諮商的人的擔憂。
我對她微笑:「不會的,除了特殊狀況,像是妳可能會傷害自己或別人時,否則我們的談話都是保密的。」我想要邀請她多說一點,於是我問:「不過既然妳問了,妳有特別擔心誰知道我們的對話內容嗎?」
阿喜很快地回答:「也沒有!但就是誰都不能知道,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來諮商。我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我瞭解了。這是很重要的資訊,我可以理解。」
***
阿喜在第一次會談當中,花了四十分鐘在跟我「建立關係」,或者應該說她在確認我是不是一個可以讓她建立關係的人。在最後的十分鐘開始談論她的議題,很可惜的,我們才討論了十分鐘就必須結束會談,阿喜難掩失望,她說為什麼早上也不能馬上談,現在又要「突然結束」,我向她說明,很遺憾她無法在她想要談話的時候,立刻就能與我談話,而現在又必須「按照表定時間」結束,但我們可以預約下一次談話,讓她會有更完整的時間。
阿喜在我說明完之後,立刻起身拿了包包、頭也不回地出去了,我知道她有聽到我們下一週約定的時間,她也有默默點頭,但她離開的樣子,也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好像是一種「有點受傷」的背影。
***
阿喜第二次和第三次來會談的時候,都很準時,可是兩次都花了十幾分鐘「暖身」。第二次會談的暖身主題為:我不知道諮商對我到底有沒有幫助,而第三次會談的暖身主題則是:每一次結束的時候都覺得我的話還沒講完,卻又要硬生生結束,感覺比來諮商之前心情還差。
我知道阿喜的心情是矛盾的,她很渴望能夠擁有更多時間,比原本我們雙方同意的時間還要多,讓她可以「覺得她講完」,但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確定要多久時間,才能夠講完。同時,她也仍然對諮商效果抱有懷疑,我鼓勵她在會談的五十分鐘內,儘早開始進入她想要講的主題,或許會有幫助。但當然,阿喜不認為這是早點或晚點進入主題的問題,她說「反正我就是感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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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的內心獨白]
邊緣性人格違常在會談當中,經常會對心理諮商的架構感到不適,尤其是在個案那陣子狀況不太穩定的時候,特別會對於架構或是遊戲規則感覺非常有壓迫感。就像是心理師無法提供他所需要的幫助,會讓個案感到失望。
大部分的個案會直接表達出失望,也有些個案會在下一次會談的時候,才表現出來。甚至有些個案會提出請假或結案,因為在前次會談結束時「沒有得到滿足」的感覺太過強烈,佔據了個案的思緒,導致個案會將情緒牽連到這段諮商關係上,因此想要退開一點,不要靠近這段關係,或者中斷關係,來避免個案想起之前「對方造成的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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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諮商現場]
我不斷鼓勵阿喜在諮商關係中感受她的感受,適當地表達出來,並且連結到她在諮商室外面的感受,我們之間的狀況,會不會讓她想起真實世界的什麼人?
阿喜不以為意。不過,阿喜的暖身時間越來越短,結束會談的時候,她開始會與我點頭後起身離開,偶爾會跟我揮手道別。
那四個月,阿喜的出席狀況其實不太穩定,主要原因是她的情緒有時候會盪到谷底,導致整晚上都需要和情緒搏鬥,無法休息,有時候哭到早上,有時候在街頭閒晃到清晨,以至於隔天無法上班,也無法如期出席會談,生活作息經常隨著情緒而混亂。她的情緒搏鬥和憂鬱症患者與自己的情緒搏鬥的狀況不太一樣,她的搏鬥都會伴有與另外一個人的互動──她的男友。
尊重我們每一次吵架時,「雙方」都會痛
阿喜和男友之間經常為了各種事情而有所爭執,最後往往都是阿喜非常憤怒地想要奪門而出、悲傷地想要分手,或是掛了電話後企圖大量服用藥物等,這些有破壞關係意味的事件,阿喜在發生的當下並無法理性思考自己是否正在破壞關係,意圖為何。
我知道去詮釋阿喜的行為需要特別小心,因為當阿喜的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對於事件歸因的探討通常缺乏彈性,如果別人提出和她的看法相左的意見,會讓阿喜感到更受傷,發自內心地排斥她不同意的意見,也會連帶地不想再聽這個人的說法。
當事件一次次累積,我問阿喜:「在妳覺得很傷心的時候,妳那麼在意對方,可是妳卻用各種方式把對方推開,好像也把自己推開,推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去,妳真的希望和對方結束關係嗎?」
「才沒有⋯⋯」
阿喜一開始不願意承認自己正在破壞關係,認為是對方先讓她感覺不舒服,因此阿喜才會有此舉動,所以她認為這些事件的起始人都是男友,是「男友在破壞關係」,而「自己是個受害者」。因為感覺受害委屈,所以情緒也會被影響,這些都是男友需要負責處理安撫的。
直到男友跟她說:「我從來沒有想要找妳吵架,但是妳動不動就說要分手,或是搞失蹤、說要吞藥、不然就是讓我擔心妳擔心一個晚上,妳如果真的想分手,我們就分手!」
阿喜嚇了一大跳,哭著求男友:「我沒有想分手,我只是『很害怕你離開我』,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
男友:「妳害怕我離開妳,可是妳一直做出這些好像要離開我的舉動!不覺得很矛盾嗎!」
阿喜:「你不要這麼兇好不好?我好害怕⋯⋯」
男友:「妳不要扯開話題,我要妳正視我們的溝通。關係是經營來的,不是拉拉扯扯來的,也不要用這種分手、傷害自己的方式溝通,這樣根本像是在威脅我。如果妳希望我們走下去,就尊重我們每一次吵架的時候,雙方都會痛。」
如果可以好好一起走在冰上多好?
「阿喜,妳有發現妳扯開話題嗎?」
「其實沒有⋯⋯」
「聽得出來妳很害怕,害怕男友離開,也害怕男友變得很大聲、很生氣,那都不是妳要的。」
「對啊,他那麼生氣,我就會怕他想要分手。」
「他生氣的點,其實是和你們溝通的方式有關係,而不是針對妳。而妳是不是常常認為那是針對妳呢?」
「他就是針對我啊,他那麼大聲,那麼兇,他一定覺得我很糟的女朋友⋯⋯我怕他不愛我了⋯⋯」阿喜哭哭啼啼地說。
「那要如何才能讓妳不害怕呢?」
「他可以不要那麼兇,可以不要怪我發脾氣,可以好好說,以前他都會哄我,過了就好了」
「阿喜,妳的害怕我都聽到了,這些害怕在妳的心裡太過強烈,影響妳的思考,害怕他離開、害怕他不愛妳、害怕他覺得妳是很糟的女朋友,這些事情目前都沒有發生,但是『過了』好像沒有『就好了』,妳還是很害怕。」
阿喜低著頭,沒說話。
我繼續說:「阿喜,聽起來男友也很想維持這段關係,但這樣的模式反覆發生,妳對於他的交友、他的行蹤、還有他的過往都非常在意,需要男友證明他最愛的是妳,他如果證明了,那就表示他愛妳,如果他無法馬上證明、或是斷除一切妳不喜歡的往來對象,妳就會開始害怕他不愛妳,這樣好像是一種測試選擇題,妳出了好幾道題目,要他立刻作答,答對了可以繼續交往,答錯了妳就會做出破壞關係的事情,但也不是真的想分手。」
阿喜抬起頭迷濛地望向我,我注視著她,「感覺兩個人一起在冰上行走,妳不太放心,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妳在結冰的表面上一邊走一邊敲敲打打,看看這冰是否安全,當妳敲出了一點裂縫的時候,妳要男友立即來修復,他的修復能力代表了他愛妳的程度,而妳在旁邊看著等著,希望他快快修好,牽著妳繼續走下去。」
「如果他修復得很好,你們會繼續開心地行走,然後繼續一邊走、一邊敲敲打打找出下一個裂縫的可能性,然後再讓男友來修復;如果他修復地不夠好,妳就會害怕這片冰不安全,這份關係不穩固,妳不確定是否可以安心繼續在冰上與他攜手前進。
男友也好想讓妳感覺安心,但一直在處理被敲出的裂痕也讓他感覺沮喪,也像是一直被懷疑他愛妳的程度。妳若一旦開始懷疑,就會哭著要跑走,讓男友非常擔心,也怕妳一個不小心真的踩破了薄冰,而且如果妳跑得太遠,他就無法在妳身邊保護妳,而若妳真的踩進了冰水,男友又成為了這件事件起始的源頭。」
阿喜已經沒有流淚了,她聽得很專心,輕聲地說:「他聽起來過得好累喔。」
我關切地說:「你們都會累。」
阿喜抿了一下嘴,眼眶又紅了,像是被觸碰了一下,我趕緊補充:「因為你們都很在乎。」
阿喜:「如果可以好好一起走在冰上,不用一直修補裂縫多好?」
我忍住沒說出那句「那就要有信心先攜手前進,而不是預設會有裂縫而一直敲打尋找。」我想了想,今天對阿喜來說也已經非常疲憊了,哭了整晚,剛剛又經歷了這麼多歷程回顧,我幾乎是壓著她一直去思考關係這件事情,要她從她的需求去看帶給關係的衝擊,當她要離開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又邀請她回來再多停留一下,所以我想她一定累壞了。
我微微笑說:「是啊,一起好好走在冰上,不正是妳想要的嗎?當你們朝著想要的目標前進,如果遇到不可預測的裂縫,也可以練習一起修復,如同你們愛對方的表現。」
我抬頭看了一下時間,時間過得飛快,這是一次非常深刻的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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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你看過一本書叫做《愛你,想你,恨你》嗎?」
「我看過,嗯?」
我想起阿喜在我們結案前某一次,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其實我和阿喜從來沒有正式討論過邊緣性人格疾患,但她提到這本書的時候,我知道她應該是聯想到了自己。看過這本書的人,通常會覺得有點共鳴,卻又無法立刻得到什麼改變的方法;或是另外一種讀者,會覺得身邊好像很多朋友有類似的狀況,但朋友本身可能不太自覺。
那四個月,阿喜看見自己因為害怕而做出了很多違反自己本意的破壞舉動,她一直以為只有她很累、很委屈的,也漸漸窺見了男友的心情。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她練習自我覺察,在開始感覺低落、不被男友重視的時候,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將裂縫擴大了?而她是不是願意和男友一起共同處理修補?就算修補需要花點時間,她能不能不要轉頭跑走、掛掉電話、吵著分手?阿喜像個孩子重新學習一項技能一樣,有時候做得到,有時候做不到;她也像個孩子一樣,做得到的時候開心地想要分享,做不到的時候會懊惱、對自己生氣、然後否定自己的努力,接著又對自己信心喊話,希望下次可以做到。
會談最後一個月,我彷彿看見阿喜在心裡種下了「可以好好走在一起多好」的一顆種子,而我非常期待看見那棵種子慢慢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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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諮商心理師的內心獨白]
邊緣型人格違常並不少見,但其實難以正確診斷。這類的人就像在散布在一個程度的光譜上,比較輕微的案例,就和一般人沒有兩樣,只是會對於批評比較敏感,在親密關係中容易不安,可能會出現「在你拋棄我之前,我要先拋棄你」的念頭;中度以上者,仍然可以維持正常生活,工作求學和一般生活能力皆不受影響,唯難以與人深交,對親密關係伴侶經常出現情緒勒索,渴望擁有絕對透明信任的獨一無二關係,容易感覺不受歡迎而焦慮;更嚴重者,可能出現反覆地自傷行為,渴望得到重要他人的安撫和照顧,情緒在短時間(例如一天內)就會出現極端改變,也會在極度畏縮恐懼和衝動易怒的狀態中快速轉換、翻臉的時候似乎傷害到自己或他人也都無法控制一般,例如:出現傷害對方的想法,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這類人的生活作息比較容易受到情緒波動影響,人際關係也比較不穩,對自己的痛苦有時非常在意,有時又表現出毫不在乎。
BPD 因為在關係中特別容易顯出不安和脆弱,因此治療也要從關係中著手。通常需要長時間的「矯正性經驗」,來製造讓個案練習忍受那股「不如自己意的不舒服」,讓個案可以釋放負面情緒,但不能傷害自己或對方,加上大量的無條件接納和自我覺察練習,使個案能夠從混亂且不安的人際互動模式中跳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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