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選這本書:《被壓榨的下一代》

許多中產階級家庭感覺自己被社會壓榨,這樣的感受同樣反應在他們生兒育女的規劃進程上。

根據人力銀行最新調查,50.1% 沒計劃生小孩的上班族,最不想生的原因是「薪資不夠養小孩」、「買不起房子」。同樣受居住正義所苦的美國中產階級家庭,也想出新的方法因應,得以成功節省房租、房貸開銷,他們的新辦法適合台灣家庭效仿嗎?

以下內容摘自八旗文化所出版的《被壓榨的下一代》,該書被評論為「讓讀者清楚認識,是什麼力量致使中產階級瀕臨滅絕」。作者Alissa Quart 身為美國知名社會評論家,透過本書談論美國社會現象,檢視被剝奪感最重的一群 —— 中產階級所受的不平等現象,而面臨相似窘境的台灣同樣受用。(責任編輯:黃梅茹)

文/ Alissa Quart( 艾莉莎.奎特)

一個陽光充沛的秋日午後,在紐約杜且斯縣(Dutchess County)一個波希米亞風格的小鎮上,兩個分別為四歲和五歲的孩子,正在客廳裡玩耍。女孩們剛吃完那份作為午餐的義大利冷麵、起司棒和自家做的心型水果冰棒。現在,兩個人正在輪流玩瑜伽吊床──利用衣物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閃亮新玩意兒。無可避免地,兩人開始爭吵。

「明明就輪到我,她卻不讓我玩,」一名女孩大叫。

「妳可以從吊床上下來嗎?」另一名女孩的媽媽瑪麗(Mary)溫柔地對著女兒低聲說道。

「不要,不要,不要!」瑪麗的女兒諾娜(Nona)憤怒地回應她。

「她說她不喜歡我!」阿斯卓婭(Astra)抗議道。(為了保護當事人隱私,家庭成員的名字都是化名。)

最後,第一個女孩的母親珍妮佛(Jennifer)開始倒數,並要求女兒不要這麼激動。接著,她要諾娜從吊床上下來。洋洋得意的阿斯卓婭,終於爬上了吊床,興奮地來回盪著。另一名女孩開始哭。

媽媽們分別試著和自己的女兒好好談談。「妳為什麼哭呢?」留著深棕色鮑伯頭、帶著專業瑜伽老師特有的平靜氣質的瑪麗,這樣問女孩。媽媽們接著建議女孩們不妨一起到外頭去玩蹦床,作為和好的第一步。女孩們答應一起分享,如同過去她們總是一起分享所有事物般。

「共親職」家庭示意圖,非當事人,圖片來源:Joint Base Charleston,CC licensed。

既然找房子壓力很大,你願意與陌生人共享生活嗎?

這兩名媽媽為共親職(coparenting),該詞彙是用於形容那些住在一起、共同撫養孩子,但彼此間並沒有任何愛戀或生理關係的家長。(該詞彙也能用於形容較傳統的情況,像離婚或分居的家長雙方,以分割時間的方式共同養育孩子。)

採取如珍妮佛和瑪麗般共親職的父母們,其部分考量往往是基於節省房租或房貸,以及托兒所的高額收費。對某些人來說,此一概念在個人空間、傳統角色分工上所必須面臨的種種挑戰,可能會讓他們感到焦躁。但對其他人而言,共親職簡直就像是完美幻想 —— 擁有一個不是建構於血緣或愛戀義務關係、而是經由自己篩選的合作對象所共同組成的大家庭。

瑪麗與女兒、三十六歲的珍妮佛、珍妮佛丈夫以及他們的女兒,住在一起。

在我第一次認識她們時,這兩個家庭也只不過相識兩個多月,但雙方毅然決然地接受共親職模式。三位家長之間,不存在任何愛戀的元素;相反地,他們的關係融合了理想主義和實用主義。儘管此種共親職的安排,聽上去似乎帶著過去的公社之感,但比起過去公社所具備的嬉皮意識,此種做法更多是基於經濟安穩性。

在過去五年間,珍妮佛和瑪麗所居住的小鎮房價,出現驚人漲幅。有時會兼職圖像設計師的珍妮佛,和先生以二十七萬美元的價格,買下現在這間面積為一千平方英尺(約二十八坪)的家。根據珍妮佛的說法,這個價格差不多是她們兩人所能負擔的極限,因此兩人溝通後,決定把地下室租出去以減緩經濟壓力。

這對夫妻對於共親職的概念也很認同,珍妮佛表示部分原因或許在於她自己小時候的經驗。她的父母親由於每週工時長達六十個小時,因此他們常常將珍妮佛放在保姆家,而她不太想這樣對女兒。「我現在已經習慣跟別的家庭生活在一起⋯⋯我就是沒辦法想像不這麼做,」她說。「我喜歡住在一起時的那種透明感。你無處可藏,大家都知道你在做什麼。」

而她們和瑪麗共親職的河邊小鎮之家,是珍妮佛和先生第三次進行共親職。之前,她們住在附近另一棟更像是公社的大樓裡,住在一起的還有另外三個家庭(都有小孩),以及少數幾位單身或有伴侶的成年人。當人際關係的互動開始趨於複雜化時,這對夫妻買下了屬於自己的家。

美國父母登網路廣告、面試陌生人當室友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她們和最好的朋友及對方的女兒同住,而朋友最後為了工作搬到了波士頓。因此,珍妮佛和先生在分類廣告網站克雷格列表(Craigslist)上,刊登廣告,尋找願意和她們一起共親職的對象。

這是一幢帶有兩房地下室的公寓,而她們打算以一千二百美元的價格將地下室租出去(並表示如果遇到「對的人」,可以再優惠一點)。在這個鎮上,面積與其相當的公寓,月租金約為一千三百美元到三千美元。「有些精力充沛型的人我可以接受,有些我無法,」珍妮佛表示,並解釋在遇到瑪麗之前,她已經面試非常多人。「我喜歡個性內斂、纖細且溝通良好的人,那種懂得尊重自己與他人界線的人。我們希望能和擁有一個或多個與我們孩子年紀相仿的父母,進行積極的共親職安排。」

最終,她們同意將瑪麗的月租降到一千美元(包含電費)。此外,為了家務分工與育兒責任,兩個家庭還會一起分擔食物、帳單和車子。儘管雙方的情況在一開始並不是對等的(有鑒於屋主和房客的關係),但在生活安排與義務共享上,雙方盡量做到公平對等。

瑪麗告訴我,她接受共親職的原因,主要是出於經濟因素而不是個人理想,這樣的生活能省下不少開銷。在她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她離開了孩子的父親(根據她的說法,對方是一個性格衝動的人)。在孩子出世後,她和嬰兒就睡在母親客廳的沙發床上。瑪麗在一家特殊食品店裡面擔任店員,而她自己的三餐都需要依賴食物券。

四年後,瑪麗和女兒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她們住的公寓裡有著瑜伽中心般的松木簡潔風格、乾淨的木頭地板、一把懸掛在古董樂器旁邊牆壁上的吉他、一個由她女兒所做出來的漂亮抽象雕塑。透過窗戶向外望,可以看到楓葉和鄰居家的蘋果樹。瑪麗現在在一間時髦的 spa 店上班;她讚揚因為共親職,讓她和女兒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間(而且在她可負擔範圍內)。

「共親職」成為美國家庭的新定義

儘管如此,所謂的共親職或其他具開創性的實驗,就像是在用一顆顆渺小的鵝卵石,企圖擊退因缺乏政府補助的托兒或住房壓力,所幻化而成的巨獸。這些方法確實能顯著減少作為父母所面對的經濟壓力。一旦缺乏這些方法,如瑪麗這樣的家庭只能陷於困苦之中,因此類似如共親職此類量身定制的模式,正漸漸流行起來。

「許多家庭正在突破傳統家庭的藩籬。而這些情況變得愈來愈普及,」研究方向以美國家庭及新經濟為主的紐約大學社會學教授凱薩琳.格爾森(Kathleen Gerson)說道。她也指出,在那些弱勢家庭中,為了照顧孩子,經常會叫家族中的阿姨、祖母等其他成員來家中長住。

此種共親職解決方案之所以未能大肆普及的其中一個阻力,就是美國人錯誤地「癡迷於核心家庭模式。所謂的家庭,並不只是包含因為法律或血緣關係所形成的團體,也包括那些聚在一起以共享關懷、經濟資源的人們。」

因此,長久以來共親職成為「生活有困難者」所習慣採用的策略,格爾森向我解釋。如同托兒所或大學或研究所教育,某些地區內的住房價格變得異常高昂,而這也成為許多家庭感到被壓榨的一大主因。本書中的許多父母有些僅能勉強負擔得起自己的住所,有些則因為價格合理的住房選擇過於稀少或開銷過高,而被迫離開自己長久以來所居住的城市,而共親職是他們所能想出來的小小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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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書摘內容出自《被壓榨的下一代》,由八旗文化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章節標題為 〈壓榨下的居住權利〉。首圖來源:px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