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編輯檯好書推薦：《你不可能是漢族：百年民族魔咒大破解》】

最適合閱讀本書的讀者：在兩岸議題上，中共總喜歡用「中華民族」一詞來拉攏人心；不過，真的有中華民族的存在嗎？又或者，漢人真等於「漢族」嗎？

中國人常自稱自己為「炎黃子孫」，不過，中國人真的都是「黃帝的後代」嗎？本文作者從歷史角度出發分析，帶領讀者一窺「泛黃帝子孫論」的真相。（選書編輯：徐子捷）

圖片來源：pxhere，CC Licensed。

文／吳銳

「只有高等人漢族才是黃帝子孫」—— 泛黃帝子孫的真相為何？

皇漢民族的祖先既然是來自巴比倫的黃帝，黃帝子孫當然只能是皇漢民族，這是順理成章的。

一九〇一年，梁啟超在《中國史敘論》中指出：「漢種，即我輩現時遍佈於國中，所謂文明之胄，黃帝之子孫是也。」漢種，也就是漢族的意思。文明之胄表明了高等人，而漢族的高等人是從高等祖先黃帝那裡遺傳下來的。

一九〇二年，康有為弟子歐榘甲說：「合中國漢族之始祖，黃帝也；合中國漢種各族姓所自出，黃帝之子孫也。」只有高等人漢族才是黃帝子孫，這是排滿運動的主流說法。這種說法就是要將作為異族的滿洲清除掉。

排滿革命既然成為了一種「無理由之宗教」，一切反對革命的都是反革命，以康有為、梁啟超師徒為代表的保皇黨，就是反革命勢力之一。革命黨主張推翻滿洲，以十八省為基本盤，建立一個漢族國家，蒙古、西藏、新疆等異族之地可以不要。保皇黨說：你這是「小民族主義」，丟掉那麼多土地多可惜，因此應該提倡「大民族主義」，保住了清國皇帝就保住了清國的疆域，因而主張君主立憲。

在對待黃帝的問題上，可以看出保皇黨與革命黨的差別。保皇黨將所有中國人說成是黃帝子孫，包括滿洲。革命黨則只將漢族說成是黃帝子孫。如一八九九年，康有為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後亡命國外，在加拿大華人社區發表演講，劈頭便說：「我國皆黃帝子孫，今各鄉裡，實如同胞一家無異。」

康有為的這種說法，可以稱之為「泛黃帝子孫論」，有很深的歷史傳統，叫「帝繫」。「帝繫」一詞，出自《世本》，也見於《大戴禮記》。《世本》大約成書於戰國，已經失傳。儒家以相禮為職業，有點像今天的司儀，特別擅長替別人家辦喪事。儒家五經中有禮經，指的是《儀禮》，此外還有「三禮」：《周禮》、《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地位比禮經要低。儒家聲稱西周的周公制禮作樂，因此《周禮》的地位高於《大戴禮記》和《小戴禮記》。

這兩部《禮記》以西漢禮學家戴德、戴聖命名的禮學文集，由於戴聖是戴德的侄子，大戴、小戴之名遂淵源於此。二人均受業於西漢禮學大師後蒼。漢宣帝時，戴德當過信都王劉囂的太傅。由於東漢大儒如馬融、盧植、鄭玄都為《小戴禮記》作注，使《小戴禮記》名聲大振，《大戴禮記》逐漸走向沒落，以至後世提到「禮記」，均指《小戴禮記》。

《大戴禮記》是一部禮學彙編，可能為大戴學派的後學編輯而成，其成書時代晚於大戴所處的西漢。該書有《帝繫》和《五帝德》兩篇。「帝」不是秦漢以後的皇帝，而是古人心目中比「王」更神聖的聖王，如堯、舜。

《大戴禮記．五帝德》列舉的「五帝」是黃帝（軒轅）、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如此整齊劃一的帝繫編排，必然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絕非古代歷史的真實。《史記．五帝本紀》採納的五帝也是黃帝、顓頊、帝嚳、堯、舜。文末太史公曰「予觀《春秋》、《國語》，其發明《五帝德》、《帝繫姓》章矣」，唐人司馬貞《索隱》解釋說：司馬遷用《春秋》、《國語》等古書博加考驗，進一步證明《大戴禮記．五帝德》的說法。

司馬遷處於大一統呼聲很高的時代，他本人又服膺孔子，他的歷史觀深受儒家歷史觀的影響，因此「整齊百家雜語」，也就是統一各家各派的說法，著成《五帝本紀》和《三代本紀》，至今仍然被大多數歷史學家奉為古史的基本框架。因此康有為的說法頗具歷史傳統的支撐。

根據《大戴禮記．帝繫》所記，黃帝的譜系是：

這樣把虞、舜兩大聖人和夏商週三大國家都納入黃帝子孫之下，可以稱之為「黃帝一元」史觀，在戰國時代已經露出苗頭，到了西漢又被司馬遷寫入《史記》第一篇《五帝本紀》，此後兩千年，影響極大。

中國真有五千年文明史？

我們歷史研究所的所長李學勤主持夏商周斷代工程時就說，為什麼說中國有五千年文明史呢？從黃帝算起就知道了。炎黃子孫這個詞和五千年的文明史是一回事。因為我們是炎黃子孫，所以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他特別提到辛亥革命採用黃帝紀年。他說，大家如果到陝西的黃帝陵去看，那兒有很大的一塊匾，匾上寫著「人文初祖」。人文初祖，就是文明起源的意思。五千年的文明史就是這麼來的。

康有為的說法符合歷史傳統，但並不符合歷史實際，最明顯的堯、舜、契是以鳥為圖騰的鳥夷族，鯀、禹父子是夏族，相傳禹是夏國的開國之君，不過考古學家至今沒有確認夏文化。

中共建政以後，「泛黃帝子孫論」成為一種統戰工具。我們歷史所的前所長李學勤張口閉口就說中國人是黃帝子孫，依據不過就是《史記．五帝本紀》。即使《史記》所記是真，也只能保證夏商周等族是黃帝子孫，與夏商周同時並存的蠻夷戎狄所謂「四夷」就不是黃帝子孫，當然也無法保證夏商周之後的國家和人民都是黃帝子孫，如秦族是鳥夷後裔，劉邦是南方社會底層，傅斯年先生斥為下等流氓者，更不用說後世鮮卑族、蒙古族各自建立的泱泱大國。滿族當然也不是黃帝子孫，在革命黨眼裡，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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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書摘內容出自《你不可能是漢族：百年民族魔咒大破解》，由 八旗文化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首圖來源：pxhere，CC Licen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