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書摘內容出自《重病的美國:大疫情時代的關鍵4堂課,我們如何反思醫療、人權與自由》,由 聯經出版公司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首圖來源:Alberto Giuli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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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想閱讀本書的讀者:不只美國人,全世界都在問:美國到底怎麼了?《暴政》作者提摩希.史奈德在 2019 年 12 月底,於鬼門關前走一遭,親身體驗受金權、政治操弄的崩壞醫療與崩解中的人權。

至 2021 年 1 月 25 日,美國累計新冠肺炎感染通報案件超過 2500 萬,超過 41 萬人染疫死亡。在第一線的美國醫護人員,因為醫療商品化體制與政策,使得他們疲於照顧病患。中正大學管中祥教授指出,台灣雖有健保讓人民享有相對完善和合理的照顧體系,但要小心「商品化與效益主義的價值」讓醫療人員過勞,威脅全體人民。(選書編輯:連柏翰)

美國新冠疫情嚴重,第一線醫護人員的權益不被重視。圖片來源:Alberto Giuliani

文/提摩希.史奈德(Timothy Snyder)

真正的問題並不是醫生不想接觸病人。在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期間,我們就看到了許多醫師賣力地工作,冒著生命危險努力拯救他人的生命。真正的問題在於,醫師對他們周圍發生的事情幾乎沒有發言權,他們浪費大量時間跟精力在安撫高層。他們不再擁有病人期待和需要的權威。每一天,醫師都得在病人面前裝模作樣,表現自己很重要。如果病人發現醫師有多麼的奴,可能就不會來醫院看病,醫院能賺的錢就少了。美國的醫師成了廣告的道具,他們帶著訓練有素的微笑,只是為了讓我們看不出這些醫院在彼此競爭中已經變得漏洞百出。

然而,在疫情大流行時這一切原形畢露了,我們看到,醫師在社會和政治中的地位有多麼不重要。新冠肺炎成了某些特定人士的生財工具,例如追求私利的商業大樓房東,也為那些幫助川普競選總統的公司和贊助競選的企業敞開方便之門。美國最富裕的區域莫名其妙可以收到政府兩百萬美元的補助。保險公司跟私募股權公司可以對政策提意見,但醫師和病人卻沒有置喙空間。

二○二○年的經濟危機實際上是一場公共衛生危機,但我們並沒看到有醫生集結起來提出建言。在討論紓困計畫時,我們也很少看到醫師和護理師在電視上建議如何分配這筆錢。我們的聯邦政府花了兩億美元,卻不是購買檢驗試劑、口罩、防護衣和呼吸器這些我們真正需要的東西。三月初,川普政府鼓勵美國製造商向中國出口口罩,但美國自己卻沒有任何醫用 N95 口罩可用。

這些事也影響了我,因為那段時間我正好在醫院做治療及檢查。做超音波檢查時,旁邊一位沒戴口罩的技術人員一直在咳嗽,聽得我心驚膽跳。如果是由醫生來主事的話,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醫師甚至可能會把篩檢列為優先事項,疫情可能根本就不會大爆發。如果醫師有決定權的話,他們不可能在沒有必要設備的情況下還嘗試對抗疫情。如果醫師有影響力的話,他們不可能在沒有足夠口罩的情形下,連續好幾個月日復一日地進出充滿傳染病的房間。

我的住所對街有一位有三個小孩的醫師,在當地醫院治療新冠肺炎患者,她私下用電子郵件詢問是否有人可以提供口罩:「醫院小一號(我的尺寸)的 N95 口罩已經用光了。」口罩是一次性的用品,但即使在設備更好的醫院(包括她的醫院),醫師每週也只能得到一個。他們每天回家前會將口罩放在印有自己名字的棕色紙袋裡,第二天來上班時再去取回。當南韓的醫生包得像在演科幻電影時,美國的醫師卻像救世軍(Salvation Army)一樣,克難得要用無私的大愛來對抗病毒。

全國各地都一樣,在醫院工作的人暴露在病毒中的機會遠遠超過合理範圍。在缺乏檢驗與應有的個人護具之下,他們面臨巨大風險,無法事前評估也躲不掉危險。更糟的是,他們無法公開討論這些危險,因為私人醫院的擁有者在意的是醫院的招牌。醫療商品化的後果,就是醫生必須像個看板人物一樣面帶微笑出現在電視或醫院裡面播放的推銷影片中,而不是去好好地關心病人,甚至關心自己。為了不讓大家知道醫院醫療物資庫存不足,醫師和護理師竟然因為使用自備的防護裝備而被解雇。醫療商品化扼殺了言論自由。我們聽到批判聲音的機會少之又少,因為這些醫師和護理師的雇主對他們下了禁言令。美國醫學學會理事長因此不得不出來呼籲,「醫生有維護病人最大利益的自由。」

我重病期間,經常和當醫師的岳父談話。他自己開業,也在醫院看診和住診教學,他還是賓夕法尼亞州一家療養院的責任醫師。我岳父在療養院染疫,同機構的一名護理人員,連同另外十一位病人都病死了。岳母疑似因新冠肺炎引起血栓而中風,變得很衰弱。我們不是很確定,因為她沒法做篩檢,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不記得孫子孫女的名字了。

當俄亥俄州開始執行篩檢時,確診的人裡面有五分之一是醫護人員。全國各地都有醫師死亡:比方一名受人愛戴的公立醫院醫師,他選擇冒險醫治新冠肺炎患者;還有一名急診室醫師,他後來因為看到太多人死於新冠肺炎而自殺身亡。護理師也和醫生一樣緊鄰死亡(註一):有一位去世的護理師是在監獄工作;有一位是因為照顧感染病毒的同事;另一位染疫而亡的護理師,在他女兒眼中是無敵的,卻遺憾地輸給了病毒;某位護理師的女兒甚至絕望地寫訊息給他說:「沒有你,我們也不想活了。」聖路易斯市(St. Louis)第一位確診的醫護人員是一名非裔美國護理師。護理師助理、技術人員、救護人員,以及運送病患的人都生病了。我在醫院的時候,一直覺得清潔工做的工作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現在連他們也生病了。就連曾挺過海灣戰爭的老兵管理員,他也被病毒擊敗了。

好幾十位老兵在療養院去世。川普先生一直稱這次的疫情是一場「戰爭」,那就讓人不禁要問,我們每年總共七千億美元的軍事開支,到底消滅了多少病毒:答案是零。理想上,國防的經費應該要花在公共衛生上。川普先生將疫情比做戰爭是有問題的,因為這會讓他把明明是無能獨裁統治造成的問題,歸咎成是敵人出乎意料的攻擊。而且如果這真的是一場戰爭好了,總司令竟然無視每一個警告,還派遣沒有武器和防彈衣的部隊上前線。在這場所謂的戰爭中,士兵們沒有權利談論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們不是不說話,而是被迫噤聲。這場所謂的戰爭奪走的性命,是二戰以來最多的一次,死亡人數甚至還在持續增加。

註一:在疫情爆發的最初八個月,至少有九千兩百八十二名醫護人員死亡,請參 CDC, “Characteristics of Health Care Personnel with COVID-19—United States, February 12—April 9,” April 17, 2020. 醫護人員死亡名單持續更新中,可以參考美國的醫療媒體 MedPage To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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