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要推薦這本書】

「人為什麼而活?」有些人為了家庭,有些人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或有些人只想享受當下,快樂就好。一個人若失去生存的意義,那麼生活也變得索然無味,甚至連白開水都不如,但至少,我們可以選擇想要怎麼被對待。

然而被社會疏離的這群人卻沒有選擇權,只能生活在由他人定義的社會當中。他們是隱形的,若有人願意接納他們,生存的意義於焉產生;反之,他們也只是生活中可見也可忽略的「生物」,因為本身的價值不被渴求。(責任編輯:鄭伊真)

疏離是人對「不被欲求」的狀態做出的自然反應。圖片來源:Pixabay

文/威廉.福爾曼

作為都市化的基礎,工業化必須獲得重視,西孟加拉的一名善意人士曾經這樣建議。然而,為求強化本地區的內部經濟,應該採取方向明確的方法,將來自本地區以外的移民數量維持在低限,藉此讓本地區民眾得以享受製造就業機會的產業所帶來的利益。

這位善意人士將流入西孟加拉的境內移民描繪成一個弊多於利的負量(negative quantity),並且進行了無懈可擊的論證;他針對那些「流浪者」做了調查統計;那些人的遷徙動機清楚顯示在他製作的表格內。無怪乎窮困的特性之一是相互敵對 !畢竟那些「製造就業機會的產業」基本上無法為所有人提供支持,不是嗎?

只要窮困者構成某種東西的供應源──無論那是廉價勞力,符合某個目的(例如戰爭、賣淫)的簡便來源,或方便好用的服從心態──他們就會獲得容忍,甚至「被欲求」。可是一旦窮困者成為要求享有共同資源的群體,他們就會變得「不被欲求」。

疏離──這個窮困層面將在筆者所列的現象清單最後一項進行探討──是人對「不被欲求」的狀態做出的自然反應。

回到前述的表格:在流向西孟加拉的女性境內移民當中,幾乎沒有人是為了工作遷移至此的;她們的移民目的包括結婚,陪伴已經在移居地賺錢或希望能在當地賺錢的家人,以及「其他理由」(順道一提,這些理由也構成男性移民動機的顯著部分)。

由於她們通常不會跟本地人競爭工作,她們不被欲求的程度會不會低於她們的男性親人?我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取決於她們是否成為社會福利名單的一員。如果她們在自家過著與外界隔離的生活,出門只是為了用她們的男人賺的錢買菜或衣服之類的東西,西孟加拉的店家至少應該將她們視為一個正面因素。

在此舉個負面因素的例子:在塔利班統治下的喀布爾街頭行乞的寡婦。在「尊重女性」的名義下,她們被迫處於不被欲求的處境。她們的存在原本不至於構成冒犯,但條件是她們必須生活在家中;一旦她們沒有了家,或者──在比較好的情形下—雖然還有家,但沒有了男性親人,她們就只能步上挨餓的命運。

塔利班政權棄她們於不顧。那她們該靠什麼生活?國際救援機構應該照顧她們──內政部長給了我這個非常酷的答案。

一名講師在解釋經濟衰退期間自殺率增加的現象時指出:發生經濟蕭條時……數以百萬計的個人覺得他們生活在一個不需要他們的社群當中,那個社群不給他們生活的機會,他們無法在那裡找到安身立命之處。

這個說明足以描述塔利班時代那些寡婦的處境,更甭提(我們確實經常懶得提)一般窮困者的狀況。此外,不被欲求還有另一個面向:自我憎惡。

一本關於「經濟大蕭條」的書指出,一九二○年代期間,許多美國人開始將自我價值等同於物質財產。因此,當環境變得不景氣時,他們會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事實可能沒這麼單純,不過一般人確實習慣將自我價值等同於他們感覺自己被納入社會的程度,或者至少在一部分程度上以此做為衡量標準。

如果他們擁有屬於自己的次文化,或許有可能讓自己絕緣於「不被欲求」所造成的效應之外。但由於所有利益都夾帶著成本,窮困者的次文化一旦變得顯眼,就會遭受能夠看到它的富裕文化鄙視。

一部探討義大利裔美國人歷史的著作提出了以下的概括性說法:由於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看到的主要是一些貧窮、邋遢的低下階層勞工,而且這些人說的是他們聽不懂的語言,美國本地人因此對他們產生刻板印象,稱他們為 dago─韃哥、kike ─凱克、Polack─波蘭佬或 Hunky─匈國佬。換句話說,他們的觀念是:應該採取方向明確的做法,將來自本地區以外的移民數量維持在低限,或者至少將他們置於視線之外。

一名日裔美國人感受到類似的情形,他記得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那幾年,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白種人比日本人優秀,但你自然會感覺像是二等公民,因為我們都窮,因為我們父母的工作不是那麼好。我父親經營一家小服飾店,客戶主要是日本人。我認為「感覺自己不如人」是我們固守在自己社群中的原因。

名叫「美金」那位貧窮女子(她連被我提到的方式都很貧乏,差不多只能算是關於蘇妮那個章節中的一個注腳)之所以決定離開泰國東北部的一○一號省,到曼谷討生活,是因為她需要工作、需要錢。

她在家鄉本來是種稻的。有些村子裡的女孩離鄉背井之後成了妓女,不過人數不多。她跟蘇妮入了同一行;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穿著一家清潔公司的制服。

關於這個平凡普通的人物,我能說些什麼?她在曼谷已經待了兩年多,有兩個小孩,分別是八歲和十三歲;她自己則是三十九歲。如果我今天再見到她,我很可能不會記得她,她也不會認得我。我也幾乎認不得大山和小山,假如美金現在站在他們旁邊,會是什麼情況?他們站在一起,表淺地置身於我盲目的富人目光中,然後……

美金的隱形程度因為她的恐懼而增加,而那份恐懼在第一次訪談後便馬上顯現出來,以至於第一次立刻變成最後一次。

雖然她只需要跟我交談十五分鐘,我就會給她相當於她工作一天的薪水,但是她非常害怕會因為向我描述她那令人沮喪得無以復加的工作和生活狀況,而跟老闆產生某種瓜葛;其他幾個清潔女工也因為同樣的理由拒絕受訪,儘管她們也一樣窮困—或者正是因為她們窮困。

有時,同事的耳邊警告會破壞她們最初的意願。我從來無法得知她們到底怕我揭露什麼東西。或許她們服務的公司並沒有從事任何非法勾當,而且就算以他們的標準而言,也不至於有不合倫理之處;但是無論如何,那些可憐的婦女都認為,萬一有人去向管理階層打小報告,她們的可能損失會超過她們能夠得到的好處。

美金很驕傲能靠自己找到工作;她希望保有那份工作。我有一種感覺,她的生活距離徹底的不被欲求不過咫尺之遙,換句話說,她是可以拋棄的。

姑且假設她不是如此。假設她是全泰國最優秀的清潔婦。即便如此,又有多少有錢人會邀請她共進晚餐?

(本文書摘內容出自《窮人》,由  八旗出版社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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