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關注這個議題】
2017年1月國家地理雜誌封面,首次以跨性別女孩作為雜誌的封面—— 9歲的 Avery Jackson 眼神透出堅定,而在這份堅定背後,是一個無比堅強、決心用愛陪伴女兒面對社會眼光的父母。
然而 Avery 其實也是社會少數的正面例子,社會中跨性別更經常面對的是更嚴重的社會壓力和暴力——這8年的統計期間,全世界共有2115位跨性別者遭到殺害,而這還只是有官方舉報的數字而已。而國家地理雜誌則是希望讓跨性別議題從名人轉為聚焦一般社會大眾,也藉此讓社會更了解跨性別族群。
(責任編輯:林芮緹)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15bIo_Gq8w
兩個孩子的媽
生下一個孩子,是一個終生的承諾,當我們把孩子帶來到世界上,我們便選擇了這樣的連結,即使孩子是多元性別族群(LGBTQ),我們的承諾都不應該少於愛、尊重、珍視這幾個字的份量。
(Having a child is a life time commitment when we bring a child into the world。 We have chosen to have that relationship.Our promise should be no less than to love honour cherish that child even if he or she ends up as the LGBTQ community.)
上面這段話,引自Debi Jackson 在2015年的會議「Time To THRIVE Conference 」上所發表的短講 (13:14開始)。「Time To THRIVE Conference」是美國最具規模的LGBT權利倡議團體「人權戰線基金會 (Human Right Campaign Foundation,HRCF )」、教師組織「全美教育協會 (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NEA)」、 「美國諮商學會( The American Counseling Association,ACA) 」共同舉辦的年度會議。美國金獎演員艾倫·佩姬(Ellen Page)2014年也曾在此會議上發表動人的出櫃演說 。
那麼,讀者可能會想知道,這個Debi Jackson是何許人物?
在她的自述裡,她來自保守的阿拉巴馬州(Alabama,AL)、她是共和黨員、她是美國南方浸信會信徒(Southern Baptist),她是一個母親。
2014年5月3日,Debi Jackson在密蘇里州堪薩斯城(Kansas City,Missouri)「聽媽媽的話(Listen To Your Mother )」活動上(2010年Ann Imig於美國威斯康辛州麥迪森市開始舉辦的活動,以現場朗讀的方式,分享各種為人母親的故事和經驗),朗讀了自己的文章 ,同年7月,這段朗讀在Youtube上架 ,受到相當廣大的迴響和點閱。
這個演講中,她公開為自己時年6歲的跨性別女兒發聲、與眾人分享和女兒一起「做自己」的箇中點滴,讓大家看到一個保守的美國南方基督徒女子,如何因為愛,而用愛把自己的視野打開再打開,打開到能夠看見孩子真正的樣子,如何把心拓寬再拓寬,拓寬到能容納孩子的與眾不同、能容納這個世界的惡意和傷害。
同樣身為兩個孩子的媽,Debi Jackson沒有拿懷孕生產的辛苦來架高自己發言的地位 ,沒有拿為人母的權力來脅迫自己的孩子做一個世界所認為的正常的孩子,更沒有因為孩子的與眾不同而暴力相向或是冷漠以待,相反的,她用滿滿的愛把自己撐起來、也把女兒撐起來,謙卑地讓女兒帶著她學習那個她未曾理解過的世界。
出生性別為男性的女兒是Debi Jackson的第二個孩子,3歲的時候第一次和父母要求買一件公主洋裝。接著是睡袍、髮箍、閃亮的粉紅鞋子,女孩子的內衣。當時這對父母並沒有完全依著孩子的意思全數同意購買,譬如內衣的部分。但同時,Debi注意到仍著男裝的女兒會拉扯自己的生殖器,詢問之下得到的答案是,這些器官讓她非常煩惱痛苦,她希望這些器官消失。
Debi被這個答案嚇壞了,幸得活在有Google的時代,能夠立刻上網搜尋相關資料,而這些資訊全都指向同一件事情「我的孩子可能是跨性別」。
在此之前,這個保守的基督徒母親,從未聽過跨性別(transgender)這個字眼,當然也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女兒告訴她「媽媽,妳是知道我其實是個女孩子的吧?我裡面是個女孩子。」Debi說,聽到這番話的瞬間,她的世界就完全不同了。
根據美國跨性別平等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Transgender Equality)2015年的調查報告 (Page 112),美國40%的跨性別者人生中曾有自殺行為,相對於一般大眾的4.6%,足足約有8倍之多。不意外的,Debi當時年僅三四歲的女兒,也經常提及死亡,甚至也曾試圖在車子行進中開車門尋死。Debi的先生Tom在文章中表示,他們夫妻倆決定,與其要一個死掉的兒子,他們更想要一個快樂健康的女兒。
後來,他們去看了兒童心理醫師、內分泌科、還有性別諮商師,確診為性別不安(Gender Dysphoria),而醫師們建議的治療方法是,讓孩子先做「社會性的轉變」,讓她能穿著符合自己性別認同的服裝。
一天,Debi讓女兒穿著自己想穿的衣服去上學,她見到很久沒看到的那個快樂的孩子。學校的孩子們反應都很好、老師也很好,但其他家長們卻不是一樣好。而這些家長們後來也影響了他們的孩子,最終Debi一家失去了一些朋友、躲藏了大約一年多的時間,直到女兒長長了頭髮,看起來像一個女孩子,一個她本來就是的女孩子,快樂而且自信。
Debi在文章/朗讀中列舉了6項經常被人們詢問、質疑、反應的問題,並一一針對問題回應,在說到第六點「上帝憎恨跨性別者,他們是罪人而且都要下地獄」的時候,這個有虔誠信仰的母親,即使壓抑不住淚水,仍堅定的說完她的回覆:
「我的上帝告訴我們要去愛別人。耶穌找尋那些被拒絕的人。有些人選擇用聖經的文字來解讀作為跨性別者的錯誤,我則選擇去看撒母耳記上16:7(First Samuel 16:7)『不要看他的外貌和他身材高大,我不揀選他。因為耶和華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耶和華是看內心。』我的女兒內心裡是個女孩子,她知道,上帝也知道,而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國家地理雜誌2017年一月號封面人物
即將在12月27日發刊的2017年1月號美國國家地理雜誌,訂閱版封面人物是9歲的 Avery Jackson,她的母親,就是上述那位充滿愛、勇氣、支持和理解的 Debi Jackson。
封面照片上Avery Jackson一頭粉紅髮配上一身粉紅色系的短袖 t-shirt 七分褲,在性別革命(Gender Revolution)的斗大標題下,小標題寫著「做一個女孩最好的事情是,現在我不用再假裝自己是一個男孩(the best thing about being a girl is, now I don’t have to pretend to be a boy)」,在能夠實踐自己認知的自己之後,這張封面照片裡的Avery Jackson,稚嫩的臉上寫著的是毫不猶疑、那種知道自己是誰、要往哪裡去的篤定。
這也是國家地理雜誌首次以跨性別者作為封面人物,明年2月6日 也會首映由知名主播Katie Couric製作、採訪 的紀錄片「性別革命:與Katie Couric一起踏上旅程(Gender Revolution: Journey With Katie Couric )片中受訪的人士有跨性別兒童的父母、正在進行變性手術的人們、以及天生性徵(包含內、外生殖器官、染色體)上未能符合單一性別狀況的雙性人(Intersex)(或以國際陰陽人組織創辦者 Hiker Chiu 中文譯名定名「陰陽人」 )。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x_duukU8OU
本期雜誌主標為性別革命,內容廣泛涵蓋多項相關議題,從檢視傳統性別角色、成為男人或女人過程(manhood、womanhood)的儀式,到與不認同自身傳統角色的人們對話。 這些議題集結成了2017年1月號,當中國家地理雜誌訪談全球超過100個兒童和青少年。
國家地理雜誌主編Susan Goldberg表示 ,「我們想看看傳統性別角色在世界上發展的狀況,同時也檢視性別光譜。現在已有相當多關於名人的報導,卻沒有對一般民眾的基本了解,也沒有我們每天在課堂或工作上會遇到的和性別相關的問題。」
關於跨性別
根據聯合國報告,對跨性別者的定義是「個人對自我性別認同或外在性別表現與生理性別所延伸的社會規範不同。這個名詞,描述了廣泛的,可能隨各個文化改變的自我認同、角色、經驗」。(關於定義請見報告第6頁)
不管報章雜誌、網紅名人再如何強調或鼓吹大家要「做自己」,事實上,就跨性別族群來說,「做自己」很多時候是攸關生死的,很多時候,擋在跨性別者們「做自己」前面的是永遠找不到工作的貧窮、是被家人社會冷漠拒絕的孤獨、是被激進人士言語羞辱甚至肢體暴力攻擊。「做自己」有時需要的是很多的運氣。
2015年中,Debi Jackson在自己的Yotube頻道上傳了一支影片,影片 中是她的女兒Avery Jackson對著鏡頭,用自己的聲音說自己的故事,她說(1:38):
「我害怕告訴我的父母我是個女孩,因為我覺得他們會不再愛我、會把我趕出家門、不給我食物之類的。」
這也是許多跨性別者們所害怕的事。
在揭露真正的自己之後、在開始試著做自己之後,許多跨性別者不如Avery Jackson那樣幸運,有包容和接納的父母做經濟、精神上的後盾和慰藉,在他們被家人排拒在外、失去第一層保護網後,國家社會更是危機四伏、甚至在法律上擺明對相關族群做出限制,例如2013年俄羅斯通過反宣傳同志法案 ,此舉幾乎是無異於合法化針對LGBT仇恨犯罪 ,也確實導致後續相關犯罪的猖獗 。
今年(2016)五月份由美國跨性別法律中心(Transgender Law Center)和康乃爾大學法學院LGBT中心 (The LGBT Clinic, Law School,Cornell University)出版的調查報告中顯示 ,除了墨西哥市有反歧視法特別防範針對性別認同的歧視、合法承認性別更改、給跨性別人士的醫療保險之外,目前在墨西哥其他地區幾乎沒有保護措施可以阻止跨性別婦女遭受歧視或仇恨犯罪,他們通常也不會舉報仇恨犯罪或是警方的侮辱虐待,因為有關當局鮮少真的會對相關案件展開調查。
自從墨國在2010年合法化同志婚姻後,有數位活躍於跨性別社群的倡議者都被殺害。「歐洲跨性別組織(Transgender Europe )」的資料顯示 ,2008年1月至2016年4月,跨性別者被殺害的數量,墨西哥為拉丁美洲第二高,僅次於巴西。
同一份資料也可以看到,歐洲跨性別者被殺害的數量最高的國家是土耳其,這個國家也許讀者們還記得,今年八月份才剛發生了跨性別倡議人士 Hande Kader遭殺害焚屍 。這8年的統計期間,全世界共有2115位跨性別者遭到殺害,而這還只是有官方舉報的數字而已。
如果你不知道怎麼做父母
如果你不知道怎麼做LGBT(女同志、男同志、雙性戀、跨性別)孩子的父母,或是你不知道怎麼做任何孩子的父母,也許答案其實很簡單,此處摘錄Avery Jackson父親Tom在紐約時報的投稿文章末段結語:
我愛我的女兒,我愛的是那個就是她自己的她,沒有任何先決條件的愛,並且我保證會培育她,直到她成為一個快樂、健康、在社會有貢獻的一份子。畢竟,這不就是為人父母應該做的嗎?
(I love my daughter for who she is without preconditions, and I promise to help nurture her into a becoming a happy, healthy and productive member of society. After all, isn’t that our job as par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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