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編輯檯好書推薦:《北歐萬有理論:北歐人本 vs.美國夢,美好生活的終極探求》】

最適合閱讀本書的讀者:在美中貿易戰、防疫戰、口水戰……越演越烈的現在,你是否看膩了各國一直要「選邊站」的新聞?或許你能從這本芬蘭與美國的真實生活比對中,找到別條出路。

你知道蜜雪兒.歐巴馬為了讓兒童「減肥」提出一項政策嗎?假如這件事情發生在北歐,他們則會直接帶孩子走出教室接觸大自然。只不過這樣的建議,可能在紐約哈林區、舊金山田德隆等地行不通,因為當地滿是槍枝、毒品問題尚未解決。

因為現實、文化、和價值觀,讓一個國家體現「愛」的方式截然不同:北歐讓百姓無後顧之憂;美國讓百姓徒手競爭。

本書作者從芬蘭為愛投奔紐約,面臨層層生存難關,論及工作、健保、婚姻、育嬰、賦稅等面向。究竟被美國右派政客諷為「共產主義」、「養出巨嬰」的北歐人,是怎麼看美國的?在他們眼裡看到的「美國夢」還少了什麼?又有哪些是值得台灣借鑑的?(選書編輯:盧亞蘭)

圖片來源:Pixabay

文/安努.帕特寧( Anu Partanen
譯/洪慧芳

我愈是思考芬蘭人心理上的陰沉,愈覺得美國確實有資格成為全球最好的國家,他們的人民樂觀進取,充滿聰明才智,而且擅長把困難重重的情境,巧妙地轉化成有利的優勢。事實上,我跟崔沃(《BO》編按:作者當時的男友,現在的丈夫)提起芬蘭人最重視的特質——所謂的 sisu(發音是「希甦」)。我幾乎不太好意思提起自己的故事,所謂「希甦」,譯成英語最貼近的字眼是 grit,意指「恆毅力」。

我 10 歲時,全家住在樹林深處。我哥和我就像芬蘭的多數小孩一樣,每天自己上下學,路程約一英里。通常我們是騎單車,有時是徒步,但冬季積雪太高時,有時滑雪上學比較方便。我討厭滑雪,所以我還是堅持徒步上學。某天傍晚放學回家,母親不經意地問我,那天上學的情況如何?

我說一開始有點難走,因為我每跨出一步,整條腿都陷在雪裡,積雪快到我的臀部了。但我後來發現,改成爬行前進,至少不會滑倒。所以後面的路比較輕鬆,那天上學的大半路程,我都是爬行前進。

對我那感到驕傲的父母來說,那就是女兒有「希甦」的證明。我可以想像今天要是換成美國的父母,可能會告訴孩子:趕快離開雪地,招台經過的車,然後施展個人魅力進行協商,不僅因此順利上學,還激發了創業精神,使孩子年僅 16 歲就成為年收數百萬美元的鏟雪事業執行長,登上《財星》雜誌的封面。如此一想,相較於美國,芬蘭到底有什麼優點呢?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嗎?

該留在芬蘭,還是前往紐約?

於是,我開始列出移居美國的優缺點,先是缺點。

我在芬蘭擔任報社與雜誌社的記者、和編輯 10 幾年了,過著還不錯的中產階級生活,我的朋友也是如此。我總是有足夠的稅後可支配所得,可以上館子、旅行、享受人生,每年還可以存下一些錢,未雨綢繆,以免除後顧之憂。我從來不需要為了健康保險再額外支付什麼,任何疾病的醫治頂多只要再加付一點錢而已。萬一我在芬蘭罹患重病,我不僅不必為了就醫而支付龐大的醫療費,還可以獲得最長一年的帶薪病假及工作保障,一年後,如果我仍需要協助,還可以再提出申請。

如果我生下一、兩個小孩呢?在芬蘭,每生一個孩子,可獲得 10 個月的帶薪育嬰假,而且不必擔心休假時工作沒了。孩子可以獲得平價又優質的日托照顧,他們可以免費上全球最優秀的學校,直到大學畢業。

我跟許多芬蘭人一樣,每年休四週或五週的帶薪暑假。我們的冬天雖然陰暗慘淡,但夏日風光明媚,美不勝收。一到暑假,整個社會包括雇主都覺得,放假對我們的健康和生產力很有利。

我其實不太清楚這些東西在美國是怎麼運作的,但是在我的印象中,芬蘭人視為理所當然的福利,在美國好像比較複雜。此外,崔沃也不是我的美國闊佬。他的著作雖然暢銷,也有一些積蓄,但身為作家兼教師,他的收入只夠支應他自己的生活。

而且,2008 年我開始思考這一切時,正好爆發金融危機。雷曼兄弟引起的金融風暴,使美國經濟陷入極度的不確定性。

聖誕節那天,我踏上這段「美國夢」之旅

但總也有優點吧。

崔沃很棒。紐約很棒。美國向來是充滿機會的國度,充滿積極進取的能量和創意。那裡創造出許多我喜愛及天天接觸的文化,從藝術到商品,從服務到科技都令我神往。移居美國後,我將有機會親身體驗這個全球最強大的國家,展開人生的新篇章,脫離北歐習以為常的安穩與滿足。我將成為「渴望自由呼吸的芸芸眾生」之一,成為這個地球上最偉大實驗的生力軍:打造一個真正多元的國家,讓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一起生活,並肩工作,因熱愛自由及出類拔萃的機會而團結在一起。美國夢正召喚著我,令人心動。而且我提過芬蘭的冬天是什麼樣子了嗎?更重要是,真愛也在彼岸

於是,我自問那個經典問題:如果我維持不變,情況會是怎樣?往後的 30 年都是老樣子嗎?將來臨終以前,我會比較後悔留下來呢,還是後悔離開?我不是無可救藥的浪漫派,也不是唯利是圖的現實派。我覺得我比較務實,將來臨終的時候,我不會想起自己選了什麼安穩舒適的生活,我會想起自己經歷的愛,展現的勇氣,以及承擔的風險。

所以,11 月我辭掉工作,搬出公寓,清光了家當。聖誕節那天,我跟家人和親友道別。隔天一早,我就搭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

踏上自由之地後,童年的焦慮感馬上復發

沒想到焦慮感迅速襲來,滲入脾胃,像熱浪般衝擊著我的五臟六腑,使我備感胸悶氣結。整顆頭隱隱作痛,連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就算大口呼吸,也好像吸不進任何氧氣。每次呼吸,都可以聽到兩耳嗡嗡作響。

這是我這輩子第二次陷入嚴重的恐慌。第一次是和我母親在芬蘭東北部拉普蘭區( Lapland )的森林健行,那裡接近俄羅斯的邊界。我母親突發奇想,提議我們直接穿過森林,披荊斬棘地切進樹叢,直接朝地圖上標示的那個小屋前進。她說她曾和一群朋友去過那裡一次,但她又開心地透露,他們在森林裡迷路好幾個小時才找到小屋,聽她這麼一說,我就不是那麼肯定我們找得到那裡了。我們沒帶指南針,就這樣放膽踏上征途。

果然,不到 2 個小時,我們就迷路了。

我可以感覺到焦慮感在體內流竄,再多的理性都止不住恐懼的浪潮陣陣襲來。我整個人惶惶不安,腦筋頓時陷入僵固,無法運作,內心感到孤獨,覺得麻煩大了。我們的手機完全收不到訊號,更覺得孤立無援。我不禁想到,我們是否該生起篝火求救。我告訴自己別再胡思亂想,我們離開有路標的道路應該不遠,正享受著涼爽清新的美好秋日,但我只能強裝鎮定,滿肚子的焦慮不斷翻騰,無助地想著可能會出什麼狀況。

我們走在松林裡,偶爾和馴鹿擦身而過,最後走上一個小山頂,看到夕陽已西下,推斷那個方向應該是西邊。於是我們掌握了方向,很快就找到地圖上標示的圍欄。不久,我們又回到正規小路上,回到我們冒險的起點,焦慮感也立即煙消雲散。

我搬到美國不久,第二次焦慮症就發作了,我沒做什麼危險的事,但身體出現的恐懼感跟上次一樣。一開始我以為那只是因為初來乍到,適應不良,緊張過度罷了。畢竟,我必須整天說著不同的語言,往往不瞭解周遭的狀況,即使是最稀鬆平常的情境,也可能感到莫名其妙。在美國自由自在地生活,感覺遠比我在其他國家的經驗還要費神。儘管我現在年紀更大,經歷更多,又會說流利的英語,理當覺得更游刃有餘才對,但事實並非如此

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感覺比在芬蘭報稅還要複雜,例如上館子或上美容院要給多少小費,或是去星巴克要怎麼點餐之類的,另外,還有一些比較大、但莫名其妙的事,美國人似乎不知道那些事情在很多國家並非常態,好比我去銀行開戶,反覆讀了說明書好幾次,還是搞不懂各種奇奇怪怪的收費。

我收到一堆信用卡的申請書,但我怎麼可能負擔得起合約附註上所列的誇張利率。還有,我買了一支手機,但我必須接受電信業者綁約 2 年,不管那家業者以後是好是壞,反正我就是被綁死了。在芬蘭,手機公司很少用這種合約綁住消費者,即使業者真的搞這一套,芬蘭的消費者也不可能隱忍不發。

我驚覺自己可能真的不適合這裡

還有,申辦有線電視也是個問題。抵達紐約後,我想訂閱幾個頻道,以便觀賞幾個喜愛的節目,在芬蘭,訂閱有線電視很簡單方便又便宜。我事先上網查了一下美國的有線電視費率,但各種費率組合把我搞得頭昏腦脹。所以我乾脆打電話到有線電視公司詢問,但問了以後,我反而覺得我好像不懂英語

「所以是多少錢?」

「最初 3 個月,一個月 10 美元。」

「好,那之後呢?」

「我也不知道,要看當時的價格而定。」

「我不懂,你是說價格像股市那樣每天變動嗎?」

「你要等 3 個月後再打電話來,才會知道價格。」

「但你不能 3 個月後直接從我的信用卡隨便扣款吧,我又沒同意那個價格?」

你必須 3 個月後再打電話來,不然就會以新的價格繼續訂閱下去。」

……

那個未知的「新價格」,當然比前 3 個月的價格高出許多。我後來逐漸明白,這是美國人習慣的作生意方式,這種方式逼著你經常擔心你的錢或薪水永遠不夠,經常焦慮各種企業在超小字的附註裡,又塞進什麼莫名其妙的複雜條款,想辦法占消費者的便宜。我第一次在美國報稅時更慘,我先上國稅局的網站瞭解怎麼報稅,但不久就被那些極小字的細則、例外和漏洞搞得頭昏腦脹,棄械投降。

在芬蘭,報稅一向很迅速簡單。但是在美國,複雜的報稅說明搞得我神經緊張,擔心我犯下嚴重錯誤而付出慘痛代價,所以我放棄了,直接花錢請會計師幫我報稅,我在家鄉從來不需要這麼做。

每次我在報章雜誌看到一些成功人士的報導,心情就更加低落。那些高收入的神人總是清晨 4 點起床處理電子郵件,5 點上健身房,6 點進辦公室開始上班,每週工作 9、10 個小時。

美國的媽媽似乎都是女超人,產後幾週就可以回職場上班,趁上班的開會空檔擠奶,週末還可以在家工作,一手帶孩子,一手操作智慧型手機。我確定我永遠無法做到那樣,於是我逐漸得出一個結論:我在美國永遠也無法出人頭地

過了一陣子,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老是處於驚慌失措的狀態。就像小時候在拉普蘭區的森林裡迷路一樣,我的大腦正在處理我和環境的互動,大腦得出的結論很明顯:我迷失在荒野中。在美國這片荒野上,我只能自立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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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書摘內容出自《北歐萬有理論:北歐人本 vs.美國夢,美好生活的終極探求》,由 奇光出版/遠足文化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首圖來源:Pixab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