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文字/流線傳媒總主筆 張育寧
整理/林子鈞
根據經濟部官方統計資料,在2012年到2017年間,台灣人都在賺自己人的錢,口袋裡的錢轉來轉去,轉不出新動能。台灣經濟成長的主要貢獻組成,在 2018 年以前,至少有長達5年的時間是來自國內民間消費部門。
島內擁擠但有限的 2,300 萬人口消費力,撐不起台灣過往征戰全球出口市場而築起的經濟增長體能,我們不只在亞洲四小龍居末,甚至輸給東南亞後進市場國家。那些年,台灣是怎麼把亞洲四小龍之首的路,愈走愈窄,一路走到「回家吃自己」?
2018年後,台灣經濟成長組成反轉,政府和民間部門的投資貢獻超過 50%;2018年以後,投資人把錢放到台灣市場,我們有機會不再只靠自己人口袋裡的錢來推動終究有限的成長。這一年,台灣靠什麼吸引投資人青睞?這是曇花一現的小確幸?還是足以讓台灣年輕世代對未來抱有希望的體質性改變?
在經濟部服務超過26年,從工業局基層做起,經濟部長沈榮津的個人職涯歷程,和台灣經濟發展的歷史軌跡緊密相連,熟悉國際經濟情勢的歷史變遷;他在接受專訪時多次重複說,「我們很珍惜這次機會。」
沈榮津口中的機會,是中美貿易戰及其後帶動的台商回流潮與美商投資潮。
20年前,台灣也曾抓住了西進中國的機會,但當時殺雞拔毛式視近利的西進政策設計,卻讓台灣產業快速空洞化。1980年代以後出生的台灣新生代,就在內需產業空洞的遺緒下,追求上一代無法理解同理的小確幸;如今,台灣世代之間南轅北轍的價值鴻溝和社會不安,都和當時缺乏縝密思維的政策錯誤脫不了關係。
台灣處在複雜的地緣政治與國際情勢風口中,經濟政策的設定很難如美、中這樣的大國持續推動內需市場的創新就能確保成長動能;相反地,台灣必須高度關注國際市場需求動向,不偏不倚的適時銜接國際產業鏈需求,才能維繫出口競爭優勢。
不管是20年前的西進,或是現在的台商回流政策,都不只是西瓜偎大邊這麼簡單的邏輯。經濟部是否記取歷史的教訓,在珍惜機會的同時,同時為10年、20年後的下一代思考?從土地政策、電力政策到勞動力等基本要素談起,再談到長期的產業創新升級推動,沈榮津在受訪時話說得很慢,謹慎的一句一句說明,力求不偏不倚,哀矜勿喜。
在美、中兩強之間台灣如何不偏不倚地在夾縫中找到再一次的繁榮興盛?沈榮津正在拆解這道難題。
《BuzzOrange 報橘》總主筆張育寧(以下簡稱張):沈部長,今天我們採訪的地點在投資臺灣事務所,這是去年7月為了加速台商回流而設置的機構,請你跟我們介紹一下這個中心。
經濟部長沈榮津(以下簡稱沈):美中貿易摩擦以後,美國總統川普發現美、中存在不公平貿易,中國大陸生產的產品都有中國政府補貼,造成美國產業處在不公平的競爭跟貿易條件之下,因此對中國大陸出口貨品課徵懲罰性關稅。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經濟部很珍惜這次機會,過去台商因土地成本及環保成本、勞工成本的考量,把生產基地外移到中國大陸,台灣因此產業空洞化很嚴重。
也因為美中貿易摩擦,台商重新檢討海外生產基地策略,尤其是在中國大陸佈局(的台商),把高階的部分移回台灣,中低階的部分往東南亞來做生產基地。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經濟部想起過去台灣企業朋友,一直很羨慕新加坡政府提供所謂的單一窗口服務,所以我們也馬上趁這次機會,把投資業務處成立一個叫做投資台灣事務所的新窗口,提供產業界所期待的像新加坡這種服務模式。今天也感謝張總主筆這樣的安排,今天大家一起來感受一下投資台灣事務所的這個場地。
「那個就是作文遊戲,過去民間對政府在審查案子時的計畫書的撰寫,是最痛苦的部分,也容易造成民怨。」
張:部長你在其他媒體也談過,過去半年左右、約從今年四月到現在,台商回流投資金額不停在增加;實際的金額與數字是多少,目前落實的金額有多少?預計回來投資的總金額又有多少?
沈:以目前來說的話,投資台灣事務所的同仁很用心,提供這些要回來的台商客製化的服務,讓這些台商朋友回來投資所遭遇到的問題,包含和政府各部會的接洽,都由投資台灣事務所來協助、解決,讓台商朋友能夠很安心的來做投資。
目前我們整個金額部分,到11月22日已經有 6,977.25億台幣,共 154 家廠商,帶動56,369人的就業機會,我們也希望今年台商回台落實的投資金額有2,261.25 億,將近三分之一,而包含台灣中小企業在內,經濟部在這次的投資台灣三大方案成果,目前已有 246 家廠商通過審查,總投資金額為7,848.31億元,預估可創造本國就業人數62,958人。
張:一般廠商要做新廠投資,佈局時間大概是 1~3 年,包含土地搜尋,廠房的建置、設計,到整個供應鏈流程的調整。特別是這次回流台商有很多是製造業,所需時程更長。兩千多億台商回流今年要落實,要怎麼加速回流的廠商能夠快速落地?政府在這個過程做了什麼?
沈:我們台灣投資事務所的同仁提供一個熱忱的服務,讓回來的台商朋友,很清楚的了解政府的規定跟遊戲規則,尤其在寫計畫書時,我們會提供一個範例,這個範例很明確的標出政府要填的重要資料,讓審查委員能夠很快地掌握狀況,審查上就能夠很順利地通過。
張:就是說不要花精神在這些 Paper Work 裡?
沈:那個就是作文遊戲,過去民間對政府在審查案子時的計畫書的撰寫,是最痛苦的部分,也容易造成民怨。所以我們就要求同仁,計畫書論述的主要內容,都條列式的列舉出來,然後把它寫成一個範例、一個 Sample,這樣廠商就很清楚,政府要我填哪些數據資料,審查起來就很輕鬆,而且很快速。案子審查通過後,趕快去進行它計劃投資的落實。
張:你在經濟部服務很長一段時間,從基層、從工業局一路走來,熟悉經濟部業務,了解各種規定;你這樣的經歷,對於投資台灣事務所一站式窗口的設立,有什麼樣的作用?
沈:我在經濟部也服務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很清楚的跟同仁轉達一個訊息,任何事情都是要用同理心來看待。業界在想什麼、政府在規定什麼東西,台商回來投資期待的就是簡單、很快的核准。
所以我們用同理心來看待的話,就會出自內心的來協助、輔導台商,也要讓廠商知道,政府的規定、流程是什麼。然後大家取得平衡點,加快腳步往前走。所以今天台灣投資事務所,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台商回台投資,能夠每個禮拜都有進度,而且都很快的核准,讓廠商感到很窩心和有口碑。
「土地對台灣來說是稀有資源,政府把土地都釋出之後,結果都在民間的手上,有一天政府要再發展經濟的話,要再取得土地就難了。」
張:台商投資回流,對台灣來說有機會對整個經濟體質產生質變的作用。從台灣 GDP 組成貢獻度的變化來看,過去十年台灣經濟成長低迷, 從GDP 組成貢獻也看出一些端倪的。這部分請部長解釋一下;同時,台商回流會怎麼影響台灣經濟體質長線變化?
沈:過去來說,企業在台灣面臨比較高的土地成本、環保成本以及勞動成本,相對大陸有更為廉價的勞工,土地取得成本相對也低廉,勞工的工作意願也高,所以對台商產生一個很大的磁吸效應,造成台灣的產業外移嚴重,也對台灣的經濟發展、對 GDP 造成相當大的一個挑戰。
這樣的挑戰之下,國內投資包含政府投資、民間投資,還有消費成長都受到挑戰。 2009 至 2012 年,台灣有 70% 以上的經濟成長來自淨出口,包含商品出口和服務出口,但是到了2013 到 2017 年期間,因為景氣復甦相對慢,中國大陸市場的需求也趨緩,台灣的經濟成長很大一部分靠的是民間消費支撐景氣。台灣內需市場小,如果經濟依靠民間消費支撐,那當然就會比較辛苦、覺得很悶。這個事情一直到中美貿易戰有了轉機,2018 年後轉單效應和台商回流效應,讓那一年的第三季投資成長年增 17.3%,2018 全年經濟成長近 50% 來自於投資貢獻 。這是為什麼我們要說,因為美國總統川普的國際政策調整,經濟部也感覺到這是難得的機會,政府相當珍惜這樣的良機,啟動台商回台的優惠方案。
那台商回台的優惠方案,我們要幫台商解決什麼?第一個土地的問題,第二個水、電還有勞工跟人才。
以土地來說,台商離開台灣到大陸去的時候,把既有的廠房跟設備閒置在台灣,這波回來台商為了要搶單、接單,所以用很快的速度,把生產線移回來,在既有的廠房、土地上。這是廠房活化,因此相對在土地的需求不大。用水、用電的部分,過去產業需求比較大的,是像半導體跟 LCD,製程特殊所以需要比較多的電跟水。不過,這波台商回來的 ICT 電子資訊較多,金額占比超過 7 成,都是屬於組裝、生產製造,相對在水電的需求是比較少的,台灣目前並不缺電,備用容量率都維持在 15% 左右的水準,備轉容量率也維持在10%的水準。
2018 年台灣的電力供給 2,664 億度,到 2025 年電力的供給預估會達 3,029 億度,供電量總計增加 365 億度,而未來 5 年台商回歸以及擴張的容量,預估會增加 53 億度,因此整體來說,台灣的電力供應成長是非常足夠的。
張:您是說,一般社會擔心台商回流水電不夠用,但事實上需求並沒有到想像中的那麼高?
沈:對,更何況未來台灣在半導體的投資,為了確保在全球的領先的地位,還會再投資 2 兆 6,000億 到 2兆7,000 億左右的規模,大規模的用水、用電跟土地我們早就都解決了。
土地、水電都沒有問題,但最重要還有一個勞工的問題,勞工的問題這次也很感謝勞動部體恤台商,因為台商要接急單,而且要把生產基地移回來搶單,所以這次回來的台商,就是先開放使用外勞,本來是要先有本國勞工才有外勞,這次先讓回國台商錄用外勞,然後限廠商在一年內把本國勞工補齊,也就是給了廠商彈性,我覺得這蠻好的,廠商也感到很窩心。
張:你是怎麼去跟勞動部協調的?
沈:我們跟勞動部說這是難得、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我們給台商朋友彈性,但最後還是要合乎規定。勞動部聽進去了,所以他們願意採取比較彈性的作法,但一年內還是要把本國勞工補起來。
還有兩個東西值得一提,就是土地。剛剛我有說過,這一波回流台商對土地需求整體來說不大,他們用過去閒置的土地、閒置的空間,解決生產線移回來的需求。土地以目前這 150 幾家回歸台商來說,對土地有需求只有 2 個案子,一個我們幫他在竹南基地找到廠房,另外一個是在高雄的燕巢,也幫廠商找到建廠的土地。
但是,我們也考慮到未來兩年,仍然會有廠商做新擴廠或新設廠的規劃,所以我已經責成台糖公司,從彰化以南每一個城市,包含彰化、雲林、嘉義、台南、高雄、屏東這幾個縣市,都要釋出 200 公頃的土地,但是做法不同。過去這些土地釋出來就由民間來開發,但民間開發以後土地就出現取得成本的問題,造成要設廠的台商朋友對於土地取得的負擔上升。考量到這種情況,我們開發的策略就做調整,改由工業局直接跳下去開發,開發完後只租不售。
張:也就是說地還是屬於工業局、國家所擁有?
沈:對,台商就安心的把這個土地租下來去蓋廠,從事生產製造的工作。只要有從事生產工作,創造就業機會,政府土地就還是會租給你,這樣就可以減少廠商土地取得成本的困擾。這一波經濟部採取這樣的策略,工商企業界都拍案叫絕,說真的很體恤廠商,而且在時效上因為是工業局開發,也比較能夠控制。
張:這種土地策略,在長期來看有重要的作用。過去十年台灣整個經濟體質的發展, GDP 組成大部分貢獻成長來自於民間消費,投資貢獻非常少;這跟台灣內需市場不振、缺乏創新,過度炒作房地產都有關。可是當政府把土地的使用放在手上,不要讓民間趁機炒房地產,讓廠商進來做製造業設廠投資,長期來說比較有可能改變台灣的經濟體質。這部分可不可以請部長多談?
沈:這個很重要,如果政府掌握了土地,讓企業不必為了設廠對土地的負擔造成困擾。政府這樣做一個很重要的意義是什麼?土地對台灣來說是稀有資源,政府把土地都釋出之後,結果都在民間的手上,有一天政府要再發展經濟的話,要再取得土地就難了。過去政府看到廠商、產業外移後,要把土地收回來,收不回來了,因為這是私人的了,而且土地的價格也高漲,所以政府對土地資源就失去掌控的能力。
那這一波經濟部這樣做,對廠商負擔減少,又可以把這個土地掌握在政府手上,那廠商就安心的去生產。但若廠商不生產,對不起,那這個土地政府就會收回來,政府就可以拿這些土地來作為以後在經濟發展上做最佳化的調配,這個很重要。
「這波台商回來,我們要求產業要升級跟轉型,如果再重操舊業那沒有意義的。」
張:這其實也讓我們回到另外一個問題,就是這次中美貿易戰大量台商回流,有些社會大眾或外界會批評政府並沒有改變台灣長期的經濟體質。但就部長剛剛提到的,其實已經有些變化了嗎?
沈:這波台商回來,我們要求產業要升級跟轉型,如果再重操舊業沒有升級轉型,那沒有意義的。
張:怎樣算是重操舊業?
沈:所謂舊業,就是勞力密集的產業,這沒有意義。廠商如果做升級轉型,高階的、高附加價值的、高值化的,這樣我們利用這個機會,把台商迎接回來才有意義。
比如說,這一波我們的高階伺服器全部移回來,有些美國的客戶就對我們的高階伺服器業者講了一句話,他說在中國大陸生產,他是不放心的,因為高階伺服器牽涉到客戶資料,因此有資安問題。在中國大陸生產,美國客戶很擔心中國是否會在硬體上面嵌入後門,所以也跟我們的台商朋友說,你回來台灣生產我比較安心;換句話說,美國客戶對於台灣生產產品,產生一個相對信任感。
過去,台灣跟中國大陸的產業競爭,就只有單純在性價比爭勝,台灣做的是性價比比較高的,中國則是做比較便宜的。台灣這波國際競爭,贏在什麼?一個性價比以外,再外加一個信任。我們很珍惜這一次機會,讓這些美國、國際大廠的客戶,對台灣產品的信任多一次機會。
從這個角度來看,台灣未來會被定位為全球高階製造的中心,不是過去那種比較低階的,成為高階製造中心以後,可以看到最近雲端運算、物聯網以及大數據接踵而來,數位聯網的科技技術快速成熟,被業界廣泛應用。
台灣已經是高階製造中心了,再加上這樣的智慧科技發展趨勢,台灣軟硬整合的角色未來在全球相當重要。國際大廠也看到台灣的優勢,所以你可以看到國際級的軟體大廠都到台灣來投資設廠。
Microsoft 在臺投資超過 10億台幣,打造 AI 研發中心與 IoT 創新中心;Google 總計要投入 176 億元台幣,在臺灣設立他們在亞太區最大硬體研發基地及資料中心;Amazon 與Amazon Web Services(AWS)合作,在在林口新創園共同成立聯合創新中心,還有 Facebook、NVIDIA 這些國際大廠,全部來台灣了。這些公司大部分都是副總裁等級的全球決策者來跟我洽談,要在台灣設研發中心。
當這些國際大廠都在台灣設研發中心,台灣未來自然會被定位成全球高科技企業在亞洲的研發中心,我覺得蠻好的,我們也會相當的珍惜,跟這些國際大廠好好的談。
台灣未來要發展的幾個重點的項目,一個是半導體產業,一個就是 5G,再來就是 AI人工智慧。經濟部持續在盤點,這幾個策略性的產業,台灣在國際的趨勢優勢和位置是什麼?台灣要往這個方向走,還有哪些缺口?國際大廠有哪幾家可以來補我們的缺口?只要能補台灣的缺口,國家就提供研發的經費,一起來跟國際大廠共同研發,台灣有優質的人才,再提供一些資源,搭配國際大廠來做合作研發、共同研發。所以,台灣未來就是全球高科技廠商在亞洲的研發中心。
張:經濟部正在盤點台灣跟國際市場的合作關係缺口是什麼,目前正在進行中嗎?還是已經有明確的時程?
沈:現在我們就責成技術處跟工業局在共同盤點這塊,產業的部分由工業局,技術缺口由技術處,兩個單位盤點完後,就由我來整合資源,做國際大廠的招商,由我親自出馬。
張:我確定一下我的理解是不是對的,部長您的意思是說,未來 1~3 年會看到台商大舉回流,投資的落實持續增加,在這個回流的過程中,您有一個定位是希望這些回流的廠商不是傳統勞力密集,而是要成為全球的高階製造中心。
在轉型的做法上,1~3 年內,您也同時在盤點全球供應鏈需求是什麼,讓台灣廠商跟國際大廠,有一些技術研發、人才、市場產品的合作,透過這個方式,也許我們有機會看到未來 1~3 年,台灣的整個經濟體質,特別是在製造業這塊,有明確的變化和轉型,是這樣嗎?
沈:大概可以看到,現在這些高科技的突破大家都在做智慧化的應用。比如說,把機器導入智慧化科技,變成智慧機械,創造生產線智慧化的製造跟生產;又或者把智慧化導入教育,就變成智慧教育,智慧教育我們就舉個例子,比如說以後的小孩子上課就不必帶書本,只要帶一個 Pad、Ebook ,這個 Pad 跟 Ebook 裡面就有數位學習的內容,尤其這些教材都是客製化,智慧化的教材,小孩子就可以很輕鬆、很高興、很快樂的到智慧教室裡面,從事數位化的學習,數位化的學習尤其克服了過去老師在 3D 方面立體透視學生學習過程的難題,讓學生在整個學習過程中,能夠很快的融會貫通。
學習完以後,我們可以來評量當天的課程,小孩子的學習情況,過去在傳統的教室,老師都問同學,你們懂了沒有,同學都點頭,到底是真懂還假懂?現在一個單元教完以後,馬上就可以教學評量,然後教學評量完的結果就直接Line到各個家長、父母親的手上,而且左右同學的評量的題目都不一樣,所以也沒辦法作弊,這樣的學習很扎實,老師就可以了解這個單元學生的學習情況,這個叫智慧教室。
那智慧教室再擴展到什麼?校園。比如說在學校導入能源的有效管理,變成智慧能源,把保健室、小孩子的健康建立大數據,把小孩子的健康情況也列入有效管理,變成智慧校園、智慧教育。那一個國家從智慧製造、智慧交通、智慧醫療、智慧教育,如果都智慧化了,那這個城市就叫智慧城市。智慧城市的多寡,就決定這個國家是不是智慧化的國家,現在都在往這個方向做。
張:同時台灣也會成為一個場域?
沈:我們每年 4~6 月都有智慧城市的論壇,可以說世界各國的國家,都來參加我們的論壇,藉由成果的發展,讓各個國家城市的首長、部會的長官都來參與,參與完之後,透過分享,回去擷取他們要的,作為他們未來在推動智慧國家、智慧城市的一個很重要的參考。
張:台灣在這邊是重要供應鏈的其中一個角色?
沈:我們就是扮演一個驅動力的角色,也推銷台灣的解決方案,在這個平台藉機置入性行銷,帶動一波商機。
「國際的趨勢來了,台灣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有能力了,我們能不能做出這個產品?有了競爭力了,那要如何和顧客一起分享?」
張:還有一個挑戰,大部分中小企業可能很難成為高階製造中心,因為他們連數位化都做不到。
沈:很簡單,中小企業像經濟部在談所謂的數位機械 5+2,我們就跟企業界談得很清楚,企業界要的是因應企業的規模不同、各項條件不同,提供他們客製化的服務。中小企業你一下子要他從自動化跳到智慧化是很大的負擔,所以我們怎麼辦?我們引導他先從自動化,升級到數位化,比如在中小企業的機台裡面裝一些感測器,把機器的運轉狀況丟到雲端,企業主不管在外地、在國外,都可以透過手機,檢視工廠的機器現在生產、運轉的狀態是怎麽樣,就可以做有效的生產管理。
中小企業就由政府先來幫他,從自動化導入數位化。透過裝一個數位機上盒,就跟以前的電視機一樣,數位電視節目 OK 了,但電視機還沒有數位化,在過渡時期先裝一個數位機上盒,就可以接收數位電視的節目。現在機器沒有數位化,我們就幫中小企業裝一個過渡時期的智慧機械的機上盒,生產的資訊就可以丟到雲端,透過雲端直接去掌握公司在某一個產期機器的生產狀況、即時的生產管理資訊。
張:這是協助他們數位化進程的一種作法?
沈:對,這個是中小企業。
張:如果是比較大型的企業呢?
沈:大企業已經完成自動化、數位化以後,就來做智慧化。所謂智慧化就是,大企業已經把他的機器都裝了感測器,把機器的生產狀況丟到雲端平台,透過 SaaS 把所有的資料都收集到平台上,這些大數據可以再丟到上一層的SaaS 應用服務模組,再針對平台所掌握的資訊,去做大數據的分析,大數據的分析就會在 SaaS 應用服務模組各個領域分類,比如鋼鐵、石化、水泥、半導體、LCD的大數據的資訊,再導入人工智慧做最佳化的決策,最後就達到我們所謂的精準生產的目的。
張:這就是工業 4.0 的趨勢。
沈:對,就是讓我們的產業利用這一波提升他們的競爭力。
張:你在談的是十年、二十年的發展。那在這個過程裡面,不管是重要企業,還是大型企業,他們在轉型過程裡面的確都會遇到很多問題,資金的問題、Knowhow 的問題、人才的問題,你認為經濟部在這個過程裡面要扮演什麼角色?
沈:最基本的五缺我們一定都要解決,就是土地、水電、人才還有勞工,再來就是資金,台商,或是根留台灣的企業、中小企業,要在中美貿易戰進行投資台灣的話,資金也是一個負擔,所以經濟部就幫這些企業去量身定做方案。
大企業的部分,因為財務狀況比較有談判籌碼,相對在融資的手續費大概都是 1% 左右,在這 1% 的手續費裡,政府會負擔 0.5%,企業負擔 0.5%。但考量大企業融資的規模會相對在這個手續費有談判的籌碼,所以政府在 20 億內補助 0.5%, 20 億以上到 100 億補助 0.3%,100 億以上補助 0.1%。
但中小企業就不一樣,中小企業相對在跟銀行談判上比較劣勢,我們也暸解中小企業實際上跟銀行往來,手續費大概是 3%~4%,那 3%~4%,經濟部就用 3% 來做基準,政府幫他分擔 1.5%,這樣中小企業就會感受到很窩心,因為中小企業相對在融資方面的手續費負擔是比較大的,在這種情況之下,政府相對幫他多分擔一點,中小企業就不會負擔那麼重,因為中小企業是國之磐石,是一個很重要的基本。這個政策目前中小企業也感受到了,所以我們本來所安排的費用額度已經快要用罄了,但是經濟部去跟行政院爭取,行政院說會來挺我們中小企業,而且會挺到底,所以就說中小企業可以安心的投資,政府會再拿出更多的費用額度。
張:對於遇到產業轉型挑戰比較大的產業呢?比如現在工具機產業在轉型上就遇到一些困難,沒辦法跟上產業數位化轉型的趨勢?
沈:工具機產業大概有幾個問題,在最近這一波美中貿易摩擦,工具機產業充滿著不確定因素,所以對於資本財、生產財的部分,在投資上都比較猶疑,也就間接造成在接單上就沒有像其他產業、ICT 產業這麼順遂。
在這種狀況之下,經濟部擬了 3 個策略。第一,工具機業者在這段時間比較艱困的時候,由經濟部出面協調這些銀行團不要抽銀根,先撐過這半年。這件事過去我們都很有經驗,比如亞洲金融風暴時也是一樣,讓產業能夠穩下來;第二,我們幫產業提供內需市場,比如台商回台要投資的設備,由投資台灣事務所把這些設備需求的清單,轉給工具機業者,讓他們有機會找到新客戶,再來政府的部門需求,比如說教育部的科技大學,這些學校教學的工具機設備,讓國內的業者有提供的機會,國營事業的採購也是一樣,如果品質、價格、交貨期可以符合,優先給國內廠商有提供的機會,也就是提供內需的市場,來挹注這段時間工具機產業度過難關;第三,工具機產業面臨的就是工業 4.0 科技來臨的挑戰,平常業者接單都比較忙,這段時間就先停下來,讓員工來去做人才的訓練,針對這些所謂的工業 4.0、AI、還有大數據這些人才的培訓來加強,讓業者這段時間來充電,來整備,景氣來臨的時候,做好接單的準備。
張:最後一個問題請教部長,您常強調台灣產業必須要轉型,在整個部會的分工上,國發會做的是前瞻性的創新創業輔助跟推動,科技部是研發投資或研發推動,那您覺得經濟部要扮演的角色,特別是產業創新升級的推動上,重點是什麼?
沈:經濟部來說的話,第一個一定要先去掌握產業的國際發展趨勢,去了解各國的產業政策是什麼,然後針對主要代表性的國家在發展哪些產業、哪些科技,再來衡量台灣的國情、產業的基礎情況,選定幾個重點的項目擬定方案,從資源的配置、技術的研發、技術的引進來思考,再進行讓企業升級轉型的輔導,到最後產品開發出來了,再做市場的拓銷,大概是這幾個。
張:所以更接近市場這端的角色?
沈:經濟部在研發這塊占比相對較低,但是產品開發我們比較偏重。市場導向。
張:就是盤點市場有什麼、需要什麼。
沈:這就是張忠謀先生講的。第一,國際的趨勢來了,衡量台灣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有能力了,那我們能不能做出這個產品?我們價格有沒有競爭力?有競爭力了以後,如何創造一個平台來共創雙贏,比如台積電的代工模式,如何和客戶來共享雙贏?
所以先看國際的趨勢,思考台灣有沒有機會,先把趨勢找到,然後思考台灣有沒有機會?有機會,那能不能做出這個產品?做出這個產品後,價格有沒有競爭力?有了競爭力了,那要如何和顧客一起分享?這樣走下來,就很順了。
(本文開放合作夥伴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