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書摘內容出自《攀樹人》,由商周出版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首圖來源:Cede Prudente,CC licensed。)
【我們為什麼選這本書:攀樹人】
對生活於科技中這一輩孩子來說,爬樹早已不是童年的回憶,更別說是「攀樹」了;不過對喜愛攀樹的人來說,攀樹原因很單純,就只是為了和樹更靠加近。
《攀樹人》的作者詹姆斯.艾爾德里德(James Aldred)同樣如此。即使他已是為人所知的身分是英國廣播公司(BBC)和《國家地理》頻道的生態攝影師,但仍無法沖淡他對於攀樹的熱情。而又是什麼樣的經驗,能支持他遍足婆羅洲、剛果、哥斯大黎加、委內瑞拉等熱帶雨林,就讓這一本書帶你體驗一下那些你未曾有過的自然生態。(責任編輯:徐子捷)

圖片來源:Cede Prudente,CC licensed
文/詹姆斯‧艾爾德里德(James Aldred)
縈繞神祕氣息的闊葉林樹海
離地十層樓高,我已經來到一半的高度了,樹幹的直徑仍有一.五公尺寬。婆羅洲的這些樹木和世界上其他闊葉林的規模截然不同,我直到距離下層林木有一段距離時,才轉身迎接這幅景象,如此一來,才不至於愧對這種美。然而,我一直感覺到它的存在,在往上攀爬的這段期間內潛伏身後;一種幾乎可以觸及的目光,彷彿上千雙看不見的眼睛從周遭的叢林中將我看穿。
我轉過身,迎面而來的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畫面之一。濃密的雨林從面前綿延開來,自陡峭的稜線上流洩而下,在遙遠的下方匯集成誘人的巨木景觀。數公里外的地平線上,森林再度爬升,湧過高聳崎嶇的山丘稜線。這是一大片無人探索過的樹海,那邊的林木中又藏著什麼樣的驚奇呢?
現在我垂掛在豔陽刺眼的光線之中,感覺汗水從肩胛沿著脊椎流下。空氣十分潮濕,我聽得見遠方的雷聲。等我舉起手要繼續往上爬時,T恤已經濕透了,就像保鮮膜那樣黏著身體。我向上挺進,前往上方樹冠層的斑斑林蔭。很快地,我抵達離地六十公尺的枝幹,我一邊喘氣,一邊把身體甩上樹枝,接著拿下頭盔,發散多餘的體熱。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我把吊床架在兩根水平的樹枝上。等我滾進吊床裡,疲憊不堪地倒成一團時,天光正迅速退去。原本遙遠的隆隆聲變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不久,天穹大開,甜美的滂沱大雨落入我盛接的手心中,讓我洗淨了臉上的汙垢。雨水嘗起來有金屬味又十分帶勁,如此純淨新鮮,好像幾乎帶著電流。
雖然雨勢只持續了半小時左右,但是等到雨停時,吊床已經積了好幾公分的雨水,於是我滾到一側,讓水傾落而下,閃閃發亮地倒入下方遙遠的林地。天還沒黑,我就已經陷入疲憊的沉睡,完全沒有作夢。
除卻午夜的蜂螫意外,我睡得相當好。霧氣漸漸散去,能看見高空出現第一抹蔚藍,這是清朗的日出。我感覺好放縱,什麼也不做,躺著等待新的一天慢慢到來。窩在我的迷霧世界裡,我問自己:為什麼我會如此渴望在這棵樹上睡一晚,而不是在其他地方?
絕對不是為了舒適。我穿著攀樹吊帶睡覺,食物老早就吃光了,所以現在餓得要命;我被一大堆蚊蟲又叮又咬,很想要來一劑抗組織胺。但是,我卻感覺平靜,完全和自己與周遭的世界和睦共處。這是為什麼呢? 攀樹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吸引人、喚起這麼深沉的情感? 而我究竟又是如何能以攀樹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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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生命與周遭世界的迷人交會
我之所以會出現在婆羅洲,是為了要教導科學家攀樹,向他們展示繩索(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帶領他們反覆練習,直到他們能夠自行安全攀爬為止。他們來到這裡研究地球與大氣層之間的關係,在森林裡挖掘資料,為了對抗氣候變遷做出極有價值的工作,他們的研究深具啟發性、十分重要。
不過,雖然我很喜歡教導他們,但這卻不是我出現這裡的真正原因。我來到森林攀爬,一向不需要什麼理由。我對攀樹的熱情很難定義,源於少年時期第一次爬上新森林裡那棵橡樹的樹冠時,所感受到的東西。樹木就是有某種令我著迷的地方,讓我一直回來,花時間與它們相處。
我覺得它們在許多方面都體現了自然的本質,提供我們與這顆星球之間活生生的連結,讓我們短暫的生命與周遭的世界搭起一座橋梁。爬上樹時,我覺得自己被賦予一個機會,得以窺見一個半遭遺忘的古老世界,而基於某種原因,這讓我覺得很棒,幫助我記住自己在宇宙安排下身處的位置。
但最重要的是,我的享受來自於一種根深柢固的信念,相信每棵樹都有獨特的性情,只要攀爬者願意聆聽,就會聽見。春天時,閃爍著柔和光芒的山毛櫸樹冠,或是熱帶巨木被太陽狂曬的寬闊樹冠,每棵樹都有獨一無二的個性。能夠多認識它們一點、身體與之產生連結,縱使只有一下子,這種尊榮的感受就是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回到樹椏上的原因。
作為過去的使者,我相信存活至今的它們值得我們致上最深的恆久敬意,我也願意打賭,大部分的人都曾在生命中的某個時刻,體會與它們的情感連結。
探索枝椏中深藏的美好
我對攀樹的熱情,也來自於發掘這些枝椏中美好事物的強烈渴望。就連最小的樹木都藏著世界中的世界,更別提那些龐大的森林巨人了,如同我現在在婆羅洲躺著的這棵樹木就是如此。
樹冠是無數生物的家園,牠們從來不曾碰觸地面,一輩子生活在上面。獵捕、進食、繁衍與生死,全部發生在看不見的樹頂區域。這些永無止盡的祕密戲碼,百萬年來不斷重複上演著。
在雨林離地二十層樓的地方,與紅毛猩猩面對面相遇,是令人謙卑的體驗。不過,對現在的我而言,比較接近英國的那些樹木,樹枝上也孕育著同樣迷人的生命,更勝往昔。
我依然記得第一次在新森林的樹冠上看見螽斯,牠脆弱透明的綠色身軀仍然歷歷在目。牠跳下一片樹葉,在虛空中向下飄,長得不得了的觸角向外張開,彷彿迷你跳傘員的臂膀般,讓我嘆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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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想要分享這種體驗,向他人揭露未知樹頂世界的渴望,引領我進入拍攝自然歷史紀錄片的領域。攝影與攀樹息息相關,因此我在十六歲時便立志要成為野生動物攝影師。
但是,最終從大學畢業後,我很快就發現學歷無法取代實際的攝影技術,自己仍然有許多東西要學習。於是,我無論什麼樣的攝影助理工作都接,從事無酬工作換取經驗,然後在工廠或任何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上大夜班,度過這一段艱困時期。幾乎沒有什麼比在垃圾掩埋場的欄杆附近撿拾被風吹走的垃圾,更讓人洩氣的工作了,因此當我首度接到在摩洛哥片場擔任助理的有薪工作時,真的大大鬆了一口氣。
數年後,我存夠了錢,就到布里斯托(Bristol)碰碰運氣,因為這裡是英國廣播公司(BBC)自然歷史部門總部的所在地。在那裡,我找到需要在樹上架設與助理技巧的工作。從助理過渡到攝影師的期間相當漫長,花費了大約十年,但這是一段精采的旅程,我很享受其中的每一步。
因此,雖然我現在想不透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但最重要的是我非常感恩,無法想像自己從事其他的工作。每當我在叢林中離地三十公尺的藏身點進行拍攝工作,被蚊蟲又叮又咬,很想要發牢騷時,就覺得有義務甩自己一耳光(當然只是比喻),以免我開始變得自滿,把一切視為理所當然。
雖然我十分喜愛攝影工作,但這一切仍是出於我對樹木的恆久熱情。在內心深處,我知道無論當初選擇什麼行業,自己依然會攀樹,盡可能地接近它們。
我第一次使用繩索攀爬大樹是在十六歲時,中間這些年就在眾多枝椏林葉中飛快流逝,我肯定爬了足以填滿整座森林的樹。雖然有許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是也有一些會從記憶的濃霧中升起。與那些特別樹木共處的光陰宛如昨日,樹皮的觸感、木材的氣味、枝椏的形態,還有我在樹冠上遇見的美妙動物與人們。
回到婆羅洲的樹冠,陽光的降臨溫暖了空氣,短短幾分鐘內,霧氣被逼進山谷,形成一片白色的汪洋。在我右邊,太陽剛剛升過山丘,山谷彷彿著火一般。霧氣立刻呈捲鬚狀開始上升,短暫地發出粉紅、火橘與金黃的光芒,接著完全蒸發。
不到十五分鐘,太陽已經高掛在清澈的熱帶天空中,雨燕在樹冠上方尋覓昆蟲。新的一天已經開始,而我也準備降落地面,回到林地的陰暗之中。那裡,夜晚依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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