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選這篇文章】

勞團抗議勞基法修法,8 日晚上到北車臥軌抗議,警方最後將臥軌的 15 人帶回問訊,將他們拘留長達24小時。

而本文作者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研究員陳秀蓮,就是 15 位中的一位。他記錄下了被警方帶走的 24 小時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讓我們再次思考──究竟什麼是善、什麼是惡?(責任編輯:黃靖軒)

文/陳秀蓮

幾乎24小時沒睡,勉強回到現場晃了一陣子,實在不敵躺在保大地板3小時,磨石子不到一人寬的地檢拘留室長椅12小時,引發的薦骨到背部,腳踝到膝蓋的痠痛,只好先回家洗澡休息惹。

雖然被拘留了24小時,整天我到是沒多少氣憤,看開了反倒有點瞎有點有趣。

在保大的時候,警察要我們坐在一個用長條桌圍起來的方形空間裡,進出廁所倒水都會有人跟著。地板又冷又硬,在揭發警察說謊,七點才要移送時氣到,嗆說大家直接躺下來睡(我去過地檢拘留室,相對保大還是好很多的),馬上感覺後悔。

警察架了攝影機,「蒐證」我們睡覺

因為大家太累了,真的全部想辦法躺著睡覺,警察只好像圍觀可愛動物區一樣,坐在四周監看我們睡覺,還架了兩台攝影機蒐證我們睡覺。因為地板實在太冷太硬,我爬起來拜託徐任遠幫我把礦泉水箱子清空,生出一片紙板,才好不容易感覺好些(自封抗爭馬蓋先)。六點左右,警察叫大家起來,這時候,徐任遠碎念了一句,這個地板是寒冰床嗎?

大約一點的時候,筆錄差不多作完,警方告知律師整理好就要移送地檢,大家歡欣鼓舞的揮手道別,待會地檢見。結果律師們到了地檢,法警著睡袍出來開門,問他們來幹嘛?才知道警方跟地檢講好七點移送九點檢察官上班才開庭。

將近七點到了地檢,法警著睡褲迎接,我們被保管個人物品沒收手機,身上只有現金跟身分證,分別關進不同的房間。各種類監獄裡身體的規訓,慢慢的出現。上半部鏤空沒辦法自己沖水的廁所,讓你減少喝水避免尿尿拉屎。

只要有人進來,全部的人都想盡辦法從欄杆縫看。沒有時鐘缺乏時間感,又迫切想出去,最常問的問題是現在幾點?幾個人被問過了?大家開始學著從看守所出來開庭的人,叫法警長官:長官我需要衛生紙。長官,麻煩沖一下廁所。長官現在幾點?長官好忙。

拘留室只被允許帶錢跟身份證,出拘留室就要上手銬,這個時候,我發現我可以沒有手機不能沒有護唇膏,乾燥的嘴唇是我在拘留室最介意的存在,沒有護唇膏讓我好痛苦啊。後來午餐來了一個波羅麵包一個三明治(早餐是麵包牛奶),我只好用波羅麵包上的油,擦在嘴唇上消解痛苦,我果然是抗爭馬蓋先。

因為北監囚犯車跟SNG車擦撞,大約20多個男犯人就跟我們關在一起。接近12點我們對面房有一個人開始試圖跟我們聊天。先對一個看起來年輕的女生叫妹妹,還唱情歌給她聽。

知道我們是臥軌被抓,馬上發出歡呼聲,開始叫我們哥、姐,然後又開始對不同人唱情歌。指著我說,那個頭髮染白色的是女生嗎?她長得很像嚴爵跟某個我忘記名字的男星。

監獄關了犯小罪生活困難的人,卻放過殺人不見血的有錢人

應該是同一個人,很快速的說了自己住在哪裡跟監獄編號,說我們進監獄一定會罩我們,他已經能自由接見,要我們去看他。因為覺得男生好煩啊,我就坐進拘留室裡面,沒有回應。

大約兩點,車子這群人要被移送回監獄,我坐在面對走廊的欄杆旁,他們上手銬排隊離開的時候,他對我說,你一定會很快交保出去的不要擔心,要想遠一點不要像我還有五六年才能出去,要加油。當時覺得一頭霧水,笑笑問他有沒有外勞獄友,他說很多,就被帶走了,我揮揮手跟他說掰掰。

後來發現,拘留房每間都有名字:北監、新收女犯人、未成年犯人等,我們這間房是收押房。難怪他要安慰我們,一定很快可以交保,現在想起這事,很後悔沒有記住他的編號,他應該真的很希望有人去看他。

今天的地檢拘留室,除了我們15個是臥軌被抓,其他都是吸毒、詐欺的罪,交保或直接發監執行。監獄裡都是犯了小罪生活困難的人,監獄外多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有錢人。好與壞,到底用什麼衡量。

至於大家關心的狗屎,我已經掃好,連地板擦乾淨了,陳太則暫無動靜,靜待明日分曉。待有氣力,再來寫寫我的二次臥軌。

(本文經原作者陳秀蓮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輯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為〈超長流水帳〉。首圖來源:Alexander C. Kafka CC licen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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