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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子 2017 帶全家人環遊世界,他提起前幾天,兒子在玩「上學遊戲」時,自我介紹說:「老師好,我是臭寶,我先讀草莓中班,然後讀草莓大班,然後就環遊世界了。」

這是炫富嗎?我們回顧去年中的「果凍筆事件」,其實這兩件事都給台灣父母教育的方向:

與其害怕孩子太早面對社會的現實而選擇完全禁止接觸或者是視而不見那些資訊,不如利用好的契機對孩子做機會教育,建立正確的價值觀。

(責任編緝:黃家茹)

文/祁立峰

 

關於前幾天貼過的老師沒收果凍筆事件,經過這幾天,又有更多脈絡與評論發掘出來。有個鄉民解釋了該老師任教的「博愛國小」獨特階級與習態——由於位在信義區,博愛國小每班有三分之二的學童家境優渥,接送名車全身名牌不消說,更固定有才藝班時段與家族海外旅遊,而另外三分之一的小康或中低收入家庭則在課業與其他表現處處屈居劣勢。
雖然我們都知道世界不是玫瑰色的,但對於是否得讓孩子提前認識到世界的現實,差距與殘忍,鄉民,家長,老師莫衷一是。於是有相挺老師的、有說酸民只會批評而提不出建設性教育法的,也有檢討鬼島教育追求齊頭平等、導致培養不出設計與美學人才的。

但我總覺得因為害怕同儕的競爭炫富,去禁止或視而不見階級的落差,本身是很荒謬的。如果說讓學齡孩子認識階級與貧富太急太早沒必要,那到底何時才有必要呢?

前幾天我在MOD看一部電影叫《神奇大隊長》(這片名乍聽是超級英雄電影),影片中父親帶著六個孩子進入森林遠離文明,鍛鍊體能與知識,隨時思辨問答,將孩子們訓練成哲學家皇帝。而當家族避諱對孩子提到母親的自殺時,父親堅持要誠實教導孩子,於是激怒了孩子們的姑姑。姑姑怒吼:「我不是要對孩子說謊,只是他們還沒必要知道這些。」

太多師長替小孩決定資訊的必要與否,在面對性,暴力,貧富,惡意,或難以言說的潛規則時,師長要求孩子視而不見。但孩子畫的可愛(或醜陋)塗鴉,被拍自拍的照片,家長卻又可以理所當然地放上臉書唉居聊以自嗨。要求孩子不嫉妒別人,無法給孩子和別人一樣的資本,卻又要他們努力和別人競爭,這到底是何標準?

我覺得最荒謬莫過於——我們期許孩子不要輸在起跑點,卻又恥於愧於提前告訴他們這場人生競賽從來不可能存在公平。

關於貧富與階級的問題到底要如何教育孩子,我想到的是一則大家可能都讀過的《論語》: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我們知道子貢是個經商有成的小商人,他問老師的重點恐怕是後半句「富而無驕」,這境界其實已經很高了。我分明有果凍筆有耐吉鞋有名牌包,卻能克制虛榮心不去炫富。孔子告訴子貢這樣還不錯,但你還可以做的更好。「貧而樂」這句話,無論我們今日如何去解讀,都顯得很矯情。貧窮且快樂,這如何可能?

事實上「貧而樂」還有另一版本,即是「貧而樂道」(這樣也才與「富而好禮」成對),若此版本才對,那麼「貧」與「樂」並非是因果關係,「貧」是匱乏的也難免是痛苦的,但因為我們有了真正熱愛的志業,於是我們的「貧」不會是羞恥的,也不會是卑微的。

我覺得這才是我們應當教導孩子的。現實確實像《魯冰花》裡古阿明那句名言:「有錢人家的小孩子,什麼事都比較會」。階級,貧富,經濟與文化資本……這本來就是無法改變或流動率甚微的天賦,從課業到才藝,到名車名錶豪宅以至於最末端的果凍筆。但事實是人生的跑道不只有一條,我們可以貧困可以匱乏,但我們還是可以有自己鍾愛的職志。那就是「道」,不改其樂的道,輸了全世界仍對之充滿熱情的「樂道」。

先秦哲學講的道,往往接近一種本體論的使命。就像日本職人的花道,茶道或拉麵道,那是一種可以虛擲一生時光,不問成果,以熱情入魂追求的執念。當我們進入樂道的狀態,旁觀他人的富貴與享樂、或繼承而來的勝利人生,似乎也沒什麼好羨慕的了。這可能比較接近《論語》原本的意思。

當然,這樣的教育可能太曲折,太理想化。相比之下沒收果凍筆、齊頭式平等、常態性分班……似乎還是比較簡易的方式。我島的學童也得以繼續活在公平公正的世界,直到魯蛇與溫拿終於從學校畢業,崩的一聲掉回到現實世界。只是這時的我們,只有機會學著安貧,卻再沒機會去樂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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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經原作者祁立峰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輯導讀與修訂標題 。首圖來源:wokandapix,CC Licens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