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挑選這篇文章】
漢娜鄂蘭曾說,人類最大的邪惡在於無法思考,不加批判地服從群體規範。而如今過勞的議題也是一樣,我們的社會不斷鼓勵忍耐的勞動文化,所以台鐵、遊覽車司機工時過長就是「不爽不要做」——當所有人都叫別人應該要對社會有更多責任、放棄同理他人處境,把無能為力轉嫁到責怪別人身上,那麼你我就是所謂「平庸的邪惡」,就是放任這社會如此糟糕的幫兇之一。
(責任編輯:林芮緹)
文/林立青
早上起床看了一則新聞,我的感受是:疲勞駕駛加上車輛老舊。近年來許多原本跑貨運的司機們,他們有些人轉行做其他事情去了,有些走入工地現場動手施工,有些則是趁著前兩年旅遊業大好,改為開遊覽車。
有些人開遊覽車是為了跑單幫,一趟直接領取多少,或是投入有底薪的遊覽車公司,一個月固定至少還有多少。
只是從工地跨過去旅遊,職場環境並沒有比較好,許多師傅們沒有能力主動去掌握工作的,人際關係並沒有辦法圓融處理的人們常常也不知道該如何爭取權利或是保護自己,只能默默的,無力的期待大環境的改善。
這讓我想到台鐵的排班,那班表非常明顯,任何人長期任職身體都將出現狀況,身體上的疲勞加上工作環境在特定時節時工作量反而大增的剝奪感,都將讓人精神更加耗弱。
可是我又太清楚,我們的文化崇尚成功,鼓勵負重,自己遇到不合理的待遇時吞忍,又要他人也吞忍,結果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出聲捍衛自己和他人的權利。我們的勞工並沒有保護勞工的認知,反而凡事自己忍耐,也要求他人忍耐。我們的企業者和知識分子也沒有高尚的責任情操,認為自己有責任改善社會並且朝著目標前進。
於是所有人都犬儒起來,對著明顯不合理的班表用一些藉口合理化,對著他們說「不爽不要做」或是「早就說好了」來要求他人低成本的勞動,我們工廠的作業員永遠過勞而沒有連假,警察們永遠處於精神緊繃狀態,所有的警衛都不符合勞基法,在醫院的護士們打卡後繼續值班兩三個小時,老師們下班後還要整天看著班級LINE群組待命。
所有人都作假,所有人都覺得這樣不好,所有人同時壓榨他人的同時也被壓榨。
我前天和一個朋友晚餐,我平常整天嘲諷公務員,挖苦軍公教警,每天開口都認定他們是高級台灣人,上流社會者,統治階級或是統治階級的爪牙。她卻率真的說我和這些公務員一樣,只是他們推卸責任的方式是怪政府首長,我則是怪他們,本質上都是叫別人應該要對社會有更多責任。
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我和所有台灣人都一樣,其實只是把責怪別人當作轉移自己無能又無力的方式。
因為如果我們真的要改變,可能要很認真的說:台鐵的員工應該享有正常的休假,護士不應該在過勞環境下工作,老師沒有義務在下班後跟你 LINE 一堆廢話,社區的警衛不應該全年無休,遊覽車的司機不可以連續疲勞駕駛。
但我們沒有捍衛過別人的權益,我們習慣不去了解他人的辛酸苦難,用無知當作藉口放棄權力。這就是平庸的邪惡。
我在其中,而我有罪。
(本文經原作者林立青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為〈職場〉。圖片來源: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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