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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創能吃嗎?台灣文青聚集大本營「華山 1914 」這些年,到底是賺錢,還是賠錢?

2015 年出版的年報中揭露,華山已由虧轉盈。一年吸引三百六十萬人次買票進場看展,整體產值破三十億,華山 1914 園區開出的發票總額達五億,替公司帶來兩億營收。

上述是遠流出版社董事長王榮文,自 2007 年接手華山文化創意產業園區的經營權,九年來所繳出的成績單。而實際狀況又是如何呢?《BO直播》這次特別找來台灣文創發展基金會執行長王沛然,和大家聊聊華山這幾年的發展。

張育寧(以下簡稱張):為什麼你會參與華山的經營呢?還有這個台灣文創發展基金會是在做什麼?

王沛然(以下簡稱王):大家好,我是王沛然,是台灣文創發展基金會的執行長,其實我自己的背景是學建築設計的,過去大概花了十年的時間在紐約,2011年才回到台北。

畢業的時候我發覺對於工程或是硬體的建設沒有那麼大的熱情,2008年畢業之後,很多同學們都進入了建築事務所,我發現我是對於裡面發生的內容比較有興趣。遠流的王董事長是我的父親,他帶領著台文創公司,標下了華山文創園區這個場域。

張:可以談一下台灣文創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和台灣文創發展基金會這兩個角色的差別是什麼?

王:他的確是兩個獨立的法人,很多人也知道華山文創園區是我們跟文化部簽約租用的場地,簽約的對象是台文創公司,但是在我們跟文化部的契約當中,文化部希望我們可以建立一個基金會,來推廣一些文創產業或公益性質的計畫。

在這個規劃底下,也希望公司能提撥一定比例的盈餘來做這些事,但台文創公司也是前年才開始有盈餘,有了這些盈餘,我們才能開始用基金會的資源積極的做事。

張:從9年前開始到今天這樣規模,你們團隊是怎麼開始的,經歷了哪些不同的階段?

王:王董事長是一輩子的出版人,他建立遠流出版已經四十年了。在2007年的時候到韓國深受啟發,因為他看到了坡州的一個出版城,他就想說如果台灣也可以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從創意到生產到通路都在同樣的園區裡,這會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剛好政府公開招標民間企業可以申請經營園區,所以就此進入了從沒進過的領域。

張:那你有聽過,王董談當時整個遠流是如何接手這個場域的嗎?

王:其實當時每次跟他通電話都在講華山,他這十年的心力都放在華山上了,當時是談很多他對這個地方的想像,怎麼樣讓該相遇的人可以相遇,創意就是把看起來不相干的人事物串連在一起,這也是我們認為文創的一個精神。

我們提供的是一個實體場域,在這邊可以辦很多的演出、展覽、開店,但是在這些不同風格的商業模式機制下,最重要的還是去連接人。

張:華山在荒廢以前是做什麼用途的?

王:1997年的時候有個劇團叫金枝演社,王榮裕導演看到這個被荒廢的場域,雖然看似荒蕪卻又充滿藝術的能量,所以他很希望可以在這個地方演出,在場地的管理有一些模糊地帶,所以當時就被警察抓走了。

也是因為這樣的事件才受到社會跟媒體的關注,大家才知道台北市中央有一塊這樣的場地,這算是催化華山文創園區的一個事件,之後有一些藝文圈人士在關注,2003年政府就把他列入2008年國家發展計畫的其中一個產業當中,就把這塊地公開招標。

圖片來源:台灣文創公司提供

張:你們接手時的場域和舊的場域有哪些差異呢?

王:其實這些是我覺得華山非常迷人的場景,像左下角是現在的紅磚區,當時其實是日本公司建立的樟腦工廠。從接手到開放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整修,現在跟剛開放時的樣子又有不同。

我們打算將華山定位成台灣文創產業的旗艦基地,採取了四種不同的形式,分別為會、展、演、店。這四個形式的比例有些是在跟政府簽約時就有標明的,像是餐廳這樣的附屬設施要占百分之十,我們現在的確是在這個比例之內的。

張:透過規定百分之十以內的店家來創造盈餘與否,在這之間的挑戰是什麼?

王:剛剛說的百分之十是限於餐廳的比例,開店有很多元的呈現方式,例如說剛開始的自營店,試著透過這樣的平台,讓設計師的產品能夠被展售。

當然我們有長租的店面,也有去年開始嘗試的pop-up shop,就是用優惠價格,跟年輕創業家或是文創工作者合作,讓他們的商品能夠在人流很大的地方找到市場,並且是以兩個月或三個月為單位。

張:那餐廳的部分,你們選擇的原則是什麼?

王:餐廳的所在地當時是一個滿荒廢的地方,沒有什麼餐廳願意進駐,有一些是已經合作窩年的伙伴。他們當初在這裡看到機會,也願意給我們機會。不單看華山,現在很多的獨立書店或是一些文創商品店,他也必須尋找一些複合性的經營方式,來找到自己平穩發展的管道。

張:這就講到了我們今天的重點,你覺得文創能吃嗎?如果要能吃的話,那個難處又是什麼?

王: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文創不是一個實體的東西,他是一個精神。最初政府定位這個地方叫做文創產業園區,產業就是要從創意端、生產端一直連結到消費端。

但文創產業有那麼多種,我就連把一個產業的生產端放在華山就不太可能了,所以我們在定位自己的目標、資源來源時,我們等於是在推廣一個精神,用文化底蘊來找到不同的可能性,這些是必須要找辦法營利去生存的。

張:現在能夠讓華山自給自足可能的來源是哪些?

王:剛剛提到的會、展、演、店就是我們營收的來源。

張:比例上有偏重哪個部份嗎?

王:沒辦法這樣直接區分,原因是因為我們開店有固定的租金可以收,但是我們也有很大型的活動跟很小型的講座,有些我們比較認同的活動,也會用公益的方式贊助或是用非常優惠的價格提供給藝文團體。

張:剛才提到許多人批評進去華山看到的都是餐廳,你覺得面對這樣子的批評該如何看待?或是認為社會在面對這種批評時可以用什麼不同的角度去思考?

王:我覺得我們要重新定義這個問題,當我們在說華山或其他文創園區過度商業化的時候,其實他是被比較出來的。

跟誰比是重點,我們是在跟士林夜市比,還是在跟故宮比?

我覺得我們現在處於一個非常有趣的時代,因為有很多東西是正在被重新定義的。我們都還在尋找最完美的排列組合,我們的空間,不允許我們將一個產業的生產端放在裡頭,但我們能夠做到的是將創意端還有市場端媒合,就像是一個平台的角色,唯有帶來足夠的人流,才有辦法讓不管是表演藝術團體或設計師有這樣子的機會。

所以我們可以檢視這幾年來,餐廳也有在更換,我們有沒有變得更好?除了賣東西吃以外,還能不能提供其他的價值,而不是說把餐廳直接與負面畫上等號,我們是希望可以用全面性的標準來看。

張:你們會把自己跟國外的經驗作比較嗎?

王:我們當然在經營的過程當中,多多少少都會看到國外的案例,像是紐約舊鐵道等等的,我覺得這些討論或舉例都是健康的,但我們要怎麼回頭台灣,我們的身分、時空背景跟國外有那些不一樣,有哪些是值得學習的。

張:那這樣子觀察下來,你們覺得台灣應該要有什麼樣子的文化空間?

王:董事長有設定三個目標,一個是我們在十五年之後有沒有成為一個文化觀光的景點,另一個是成為創投投資的標的,所以有時候我們會跟美國的矽谷做比較。

當然它不能夠完全的被套上,是我們要怎麼樣從精神上去學習。其中一個簡單的案例是,可能在華山的展覽可以被輸出到中國大陸去

張:所以華山不是一個空間經營者,比較像是策展者,同時也串連人脈或金錢的資源進來,那華山現在在這件事情上怎麼樣達到這個目標?

王:我們目前能夠做到就是連結人的這部分,例如像在會、展、演、店這些不同的管道中,怎麼樣找到不同的機制,或是媒合我們覺得最需要媒合的人。

例如年輕的插畫家或設計師需要展店或希望能夠輸出到日本、中國大陸、東南亞,我們要怎麼樣替他找到資金來源。

張:那資金來源這塊好找嗎?在台灣願意投資文創的人多不多?大概是怎麼樣的投資人會有興趣?

王:我們目前還沒有經手那麼多案例,有點像是我們成為一個平台,因為每一年我們都會有近兩千個提案。去年一整年的活動場次大概有1500場,在這當中有些比較出色的,我們可以透過已經認識的投資者,或是在其他地方可以找到資源的管道來私下替他們做媒合。

張:從2012年到現在大概四年的時間,你覺得華山跟之前沒有盈餘的時候,差別在哪?

王:從基金會的角度去看,一個大家比較知道的計畫是華文朗讀節,有了盈餘之後,可以積極的籌辦一些計劃的時候,我們挑選了一個感情最深的產業,其實董事長也提過華山就像是一個空間的出版,就是將不同的內容作立體化。

我們希望採取一個樂觀積極的態度,提供一個平台,讓做出版的人可以找到一些新的可能性,這個平台的宗旨是去拉近編輯跟讀者之間的距離,這是基金會過去四年每年會舉辦的一個大型活動。

張:華文朗讀節大概有什麼樣子的內涵?做了哪些事?

王:我們大概有三個指標,分別是跨領域、跨產業、跨國界,那跨領域的話,我們希望動員,不只是作家可以來朗讀,也邀請導演、政治人物、企業家、歌手,讓他們可以透過朗讀來分享他們的生活。

跨產業的話就是,出版產業還是屬於比較傳統的產業,我們希望藉由媒合科技業、設計業來協助思考出版還可以有什麼新的可能性。

張:所以你們是邀請什麼樣的團隊來合作?

王:例如說我們過去這兩年有個做茶葉的企業合作,他們也很樂意在華文朗讀節打造一個充滿茶文化的閱讀場域,這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個行銷的方式。

我們也跟三創合作,他們也願意在去年的華文朗讀節,設立一個空間推廣他想推廣的產品,同時也推廣他推薦的書。

張:你們每一年都有到高雄駁二去,為什麼想做這種南北的串聯,策展的思考是什麼?

王:其實在第一年的時候,我們就希望華文朗讀節是可以遍地開花的一個平台,那時很幸運的是高雄市政府文化局局長他很支持這樣的概念,所以我們過去四年都有在跟文化局合作,每年兩地同時都會有華文朗讀節的活動。

張:所以接下來華文朗讀節會有不同的思考或是目標嗎?

王:我們也同時意識到說,一個年度的大型活動他是有它的限制的,我們不希望這個能量一下就消失,我們從明年開始,每個禮拜三會在華山沙龍裡舉辦週三朗讀夜,用朗讀來一起相聚。

圖片來源:台灣文創公司提供

張:照片中這是什麼樣子的一個活動呢?

王:今年這個場域還滿成功的,因為我們是在華山的四連棟同時有不同的活動,這是朗讀沙龍的一個角落,我們邀請了台北四個高中詩社的同學們,讓他們朗讀他們喜歡的作品,所以不管是學生或是作家,不同領域的人都可以在朗讀節有一個平台可以發聲。

張:可不可以跟我們介紹一下華山的野台空間呢?

王:這是我們跟文化部簽約裡增建的一個項目之一,其實當初青鳥書店的店長在經營另一個書店時,大家都很關注這個新式的經營方式,董事長看到這個很出色的經營方式,便邀請了瑞珊,合作就這麼促成了。

張:增建這件事情上,在華山五千多坪的空間裡,你們是怎麼思考去改變這個空間的?

王:過去這九年其實我們主要在經營一樓的空間,雖然二樓曾經有一些設計工作室或是多媒體工作室進駐,但他跟群眾距離比較遠,我們被賦予的一個任務是華山文創園區的公共性,讓一般民眾可以體驗或欣賞不同的內容。

所以這一兩年,我們一直在思考二樓的這些空間要怎麼活化,上一次我記得董事長在接受BO訪問的時候也有提到現在正在跟建築師討論美術館的建置,他是契約當中我們必須要增建的條件。

董事長要打造一個雅俗共賞的美術館,他可能不是世界名畫,但他可以是收藏很多年的佛像,屬於常民文化的一些物件。

張:這大概規劃什麼時候會進行呢?

王:這個還在討論當中,不管是設計面或是與政府的溝通。

張:關於內容的部分我想再問一個問題,和藝文團體的合作有沒有更多的可能性?

王:藝文團體只要有登記證照,就可以以藝文價來租借這些場地,這是最簡單的方式。

其他像某些理念上我們認同的,比如說過去這三年花蓮玉東國中的一個木工老師,她每一年都會帶木工班的學生來華山展覽,這是我們每一年都很深受感動的一個案例。

這些國中生可能在學業上不是那麼的傑出,但他們透過王老師的教導,在木工當中找到他的自信,他在花蓮可能沒辦法被那麼多人看到,在華山他們能被看到的機會就非常多,而他們手工做出來的木工作品,賣出去之後那些孩子們的笑容是很難取代的。

當然收入也會回到學校來幫助老師為下一屆的學生做準備,這是我們在媒體上比較難看到的,因為這算是很小的一個案例,但我們仍持續在支持。

去年我們也跟Teach For Taiwan合作,來做他們的成果展覽以及募資資源的場域,這些公益團體我們也持續有在談合作,通常就是以比較優惠的條件來降低他們的負擔,一方面也提供他們人流資源。

張:回到華山這個長期經營的經驗,你們覺得現在政府在ROT制度的制訂上,有沒有什麼事可以去修改或檢討的地方?

王:華山文創園區其實是台灣第一個這樣類型的案子,所以在訂定這樣的規範時,很多都還是在沒有經驗的狀況下訂定出來的,所以我們的經驗也是台灣的經驗。

其實這九年來我們最大的挑戰是怎麼找到這種場域的公共性,還有我們企業的精神,另外一個挑戰則是,很多政策還有法規是沒有整合到的。

張:可以舉一些例子嗎?

王:例如說文資法,他對於一個舊空間要改成新商業空間的消防法規,牽涉到的部門有沒有辦法做跨部門的整合跟協調,主要是角色的問題。用一個公司協力的態度來討論對於未來我們要發展文創產業,什麼樣的法規政策是最合適的。

張:接下來對於華山的經營,你們覺得比較大的挑戰是什麼?

王:我們接下來是第九年,五年之後有優先申請的權利,但並不代表我們申請了就一定會有經營權。

所以我們做為一個企業,同時也在尋求其他的可能性,可能不是實體的基地。可能是用我們的經驗去做創意發展的媒合角色,作為華山之後下一階段的計畫,有很多可能性還在探詢中。

張:接下來的五年,面對外界的批評,你們想做的更好的事項有哪些?

王:我覺得可以分成兩部分。從台灣文創公司來經營這個園區來講,我們的確在歷史上的故事沒有那麼完整,雖然在園區裡有將這些歷史的脈絡完整呈現,但可能沒有足夠的延續性或完整性,這我們當然虛心接受大家的建議,並且看要怎麼做的更好。

但同時,歷史要怎麼呈現其實他有很多種作法,目的是什麼,這是一個公共場域大家可以來參與討論的議題,我們要說什麼?要為現在的產業提供什麼樣的借鏡?或許我們的角色是要提供平台來引起討論。

對於基金會來講,我們的目標不會限制於實體的場域當中,基於我們這幾年做華文朗讀節的經驗,關於跨國界的目標,其實我們過去在朗讀節每一年都會辦翻譯的論壇,我們期許在每次的論壇中把懂華文的譯者帶來台灣,讓他們討論台灣的作品。

像有一年是討論黃春明老師的小說,其實譯者就是一個最好的大使與橋梁,我們希望將這個做為基金會的長遠目標,因為我們也是持續在做橋樑的角色,嘗試著將台灣的作品帶到國外去。

張:謝謝沛然今天來與我們談文創,也謝謝大家的參與,再見。

王:謝謝大家。

(本文提供合作對象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