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挑選這本書】
城市對古希臘人來說不只是提供「一日之所需」的工具,而是一個把希臘的文化、政治、常規與歷史綁束在一起的生命體。
當時的哲學大師亞里斯多德說,市民就像甲板上的水手,而帶動船隻前進是水手們的共同責任,積極公共事務,就是他們生活最重要的一部份。(責任編輯:蔡沛宇)
若能回到兩千四百多年前,漫步雅典城邦,你最後一定會「條條大路通羅馬」地來到古希臘稱為「阿哥拉」(agora)的市集。環視這個名副其實的廣場,你會看到為數眾多的攤販,會看到兩旁雅典統治議會的會所,會看到這裡有法庭,有大理石建成的廟宇,有神壇,有英雄人物的雕像。
這個地方稱得上燦爛光輝,同一片天空下,統治者的權威與販夫走卒的隨便並存。勇往直前地穿越人潮,你會看到除了買東西的人與賣東西的人外,廣場邊上還有個大堂,台上站著蓄鬍的紳士主持著哲學對話。
蘇格拉底常用問題去衝撞同胞,去激發希臘公民用新的角度觀看世界。「人不都渴望幸福嗎?或者這只是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這是蘇格拉底質問一位與談者的著名場面。在得到對方那個了無新意的答案之後,蘇格拉底接著說:「那麼,既然我們都渴望幸福,我們要怎樣才能幸福?我們應該很合理地這樣追問。」
但事實上,我們若想弄清楚城市是否能經由重組來增進人的幸福,我們必須先問一個前置的問題:幸福,到底是什麼?雅典人都很關心這個問題,就像一路以來的哲學家、心靈導師、江湖術士,還有城市建構者,也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儘管大部分人都相信幸福存在,也相信幸福值得追尋,但幸福這東西是方是圓,是酸是甜,卻總是離我們的指尖就差那麼一點。幸福完全等於欲望的滿足嗎?抑或悲慘的對立面就是幸福?說到幸福,切中核心的定義也總讓人覺得主觀:僧侶心中那把測量幸福的尺,長得一定跟銀行家或護士或建築師的不一樣。有些人覺得「西阿挖ㄙㄟ」是在香榭大道上跟人眉來眼去,有人寧可在獨門獨院的後院烤一堆肉來吃個過癮。
不過有件事情可以確定:我們都會把自己對幸福的想像「翻譯」成某個「樣態」。你有沒有遐想過自家的前院要有什麼樣的花圃,或是結婚以後要搬到哪裡住?那就是了。你買車會選自己喜歡的,是基於你對幸福的想像與翻譯。
企業執行長會思考新的總部大樓要設計成什麼模樣,是基於他對幸福的想像與翻譯;建築大師規畫著社會住宅的格局,是基於他對幸福的想像與翻譯;設計師、從政者、里民大會為了社區道路、土地重畫與裝置藝術爭得面紅耳赤,是基於他們各自對幸福不同的想像與翻譯。
要在城市裡好好生活,要設計出一座幸福的城市,我們就不可能不試著去了解幸福、體驗幸福,並且從社群的角度出發來打造城市。對幸福的探索會形塑城市的風貌,而城市的風貌也會回過頭來形塑我們對幸福的探索。
這點在雅典尤其明顯。從西元五世紀中開始,希臘人就認定幸福是人生目標裡的首要項目。雖然雅典人口裡只有一小撮享有公民權,但這一小撮公民確實掌握到了足夠的財富、閒暇與自由,而得以投入大量的時間去探討什麼樣算是好的生活。這當中的核心概念在希臘文裡,叫作「eudaimonia」,照字面翻譯是「有善靈(daimon)的進駐或陪伴來指引方向」,不過我們還是比較應該將之理解成一種人像花般盛開的狀態。
以此為本,不同的哲學家提出了各自稍有不同的見解,但歷經了數十年的討論之後,亞里斯多德把時興的版本歸納如下:眾人大致同意好運、健康、友誼、權力與物質上的富裕,共同組成了「eudaimonia」的蒙福狀態。
但即便在公民能享盡生活樂趣的希臘城邦裡,這些私有的資產也不足以構成幸福的全貌。亞里斯多德主張,人存活若只耽溺於享樂,那就是很不堪地把自己降格到動物的層次。人要達成純粹的幸福,唯有實現自我一途,而那代表著人不僅思想要純淨,行為上也得符合美德。在此同時,城市與個人的福祉緊密地結合成一體。
希臘文裡所謂的「城邦」(polis),是許多雅典人帶著宗教般的熱情,共同呵護的努力成果。城市對他們來說不只是提供「一日之所需」的工具,而是一個把希臘的文化、政體、常規與歷史綁束在一起的概念。亞里斯多德點出,市民就像甲板上的水手,而帶動船隻前進是水手們的共同責任。事實上,亞里斯多德認為人要真正達到「eudaimonia」的幸福境界,就只能透過城邦這艘「船」,所以若是誰不投入公眾事務,誰就不是個完整的人。
(本文書摘內容摘錄自《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找回以「人」為本的大街小巷,創造人與人的互動連結》,由合作夥伴時報出版授權轉載,並同意BuzzOrange編輯導讀與修訂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