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挑選這篇文章】
本文點出影響今年美國大選選民投票行為的重要因素──全球化,並且深入剖析這個全球政經體制之下,為什麼會讓某些人成為全球社會的邊緣人?全球化體制下的意涵到底是什麼?美國在這場選舉所帶來的巨大轉變,究竟是個警訊還是一個轉機,這關係到我們該何去何從。(責任編輯:蔡沛宇)
文/林偉傑
川普的勝選可說是全球化矛盾下的載體,這個造成不公平的體制本質到底是什麼?這報導將分成上下篇。上篇將焦點放在全球化的特徵以及理論基礎;下篇則是全球化的矛盾以及缺失。
今年美國時間11月8號,全世界屏息關注一場大事--美國總統大選。結果快出爐時,全球電視機前、網路社群媒體的閱聽人都驚呆了:向來被主流媒體攻擊、時常講出政治不正確言論的川普(Donald J Trump),在眾多美國搖擺州取得勝利,成為第四十五任美國總統,幾乎已成定局。
聽到「美國」一詞,許多人會聯想到「多元、繁榮、自由」。然而,為什麼會投出這樣一位時常在公開場合發表歧視女性、種族主義、不符合國際政治邏輯言論的人當總統?如果絕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川普的這些言論沒有資格登上美國權力之巔,那為什麼最後他能拿下多數選舉人團的票呢?
對於體制不公平的怒吼
和全球化、美國資本主義的體制有很大的關係。全球化的興起,帶來世界經濟空前的繁榮,人力、資金、貨物在全世界到處流通。然而,「貧富差距」以及「國族自我認同」的問題也開始浮現。
在全球化的浪潮之下,全球產業格局大洗牌,生產者無不在全球尋找適宜的投資地點。美國也在這樣的趨勢下,將大量傳統產業外移。各國更將廉價的產品銷往美國,使得美國藍領階層的經濟處境雪上加霜。另外,由於美國相對發達的經濟環境,加上跨國移動的日亦方便,大量移民人口前往北美大陸這個「美麗的國度」,尋找屬於他們的美國夢。
然而,在美國底層白人的眼裡,這些外來的移民者不但搶走他們的「美國夢」,帶來的非美國文化,也衝擊了他們原本的生活。這群底層白人,曾經經歷過美國「全球霸主」的時代,美國令他們驕傲。
在全球化的襲擊下,他們心目中的美國、只要努力便能做「美國夢」的光景消失了。在自我認同以及生活溫飽無法滿足的情況下,川普這位「狂人」成為他們的救贖。他在公開場合說出了他們不敢說的話,再加上華盛頓這些全球化既得利益者對他們的無視,使得大量對體制絕望的底層人士,在今年這場「骯髒」的選舉,投下他們希望的一票。
藉由這個機會,我們來進一步探討影響此次美國大選選民投票行為的重要背景因素--全球化。看看這樣全球政治經濟社會的體制之下,為什麼會讓某些人成為全球社會的邊緣人、這樣的體制意涵到底是什麼?美國在這場選舉所帶來的巨大轉變,我們該何去何從?
凌志汽車與橄欖樹的共存與競爭
提到全球化,我們不得不提及描述全球化經典《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湯馬斯·佛里曼(Thomas L. Friedman)。Thomas L. Friedman在另一本探討全球化的書《凌志汽車與橄欖樹》描述全球化下傳統價值與資本主義的關係〔註一〕。
作者在這本書中,以「凌志汽車」及「橄欖樹」分別形容「全球化資本主義」以及「國族、宗教的在地認同」。作者認為,在全球人類追求進步的路上,不但需要「全球化」這樣的工具去促進經濟成長,還需要保留「國族主義」、「宗教」等傳統的自我認同這些元素,人類才能擁有安全感,維持社會穩定。
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全球化樣貌,起源於1980年代。在這個時代,全球不論是在地緣政治、科技發展、經濟金融結構,都出現了革命性的變化,這也促成全球共同體的形成。這樣的變革速度之快,快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時代,舊有的政治社會元素也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大變動。
高牆的倒下造就了渺無邊際的平原
在政治方面,全球「意識形態競爭」的中止,促使各國人員交流、生產要素的移動及配置。1980年代,東歐各國湧現民主化的浪潮,強調封閉、中央集權的共產政權岌岌可危。
1989年,東歐柏林圍牆倒下,這不只是實體的水泥牆倒下,政治意識形塑的權力圍牆也在這時顯得脆弱不堪。1991年,蘇聯瓦解成多個獨立國家,正是標誌民主自由資本主義的勝利,最起碼以那個年代的氛圍是如此。這樣的政治結果,促使資本主義市場版圖的擴大,全球幾乎都融入了這個體制,如同在同一「主權國家」之下。
從管制到寬鬆—國際金融的自我毀滅之路
國際金融方面,各國在貨幣政策主要是實施浮動匯率。也就是各國的貨幣價格直接根據市場機制來決定。在此同時,隨著凱因斯倡導的「大政府」陷入財政危機、政府效率極差等等因素,以英美為首的「新自由主義」興起。各國因此紛紛解除金融管制,允許全球資金更自由的流動〔註二〕。
然而,更自由的資金流出及流入,國內各式各樣的投資地標的供應需求受到更大的變動,也為全球金融市場埋下了更多不定時炸彈。這些炸彈分別在東南亞、俄羅斯、阿根廷於千囍年前後紛紛爆開,造成了亞洲金融風暴、俄羅斯金融危機。
兩千年代,由於對金融市場的管制限制甚少,導致金融市場產生一堆衍生性金融商品,其複雜性導致了市場資訊的不明確,加上在全球金融市場的自由流通,更導致了其影響擴及全球。
也因此,2007年,衍生性金融商品的崩壞,導致次級房貸風暴的爆發,間接導致雷曼兄弟倒閉、全球金融風暴爆發〔註三〕,其餘威經過了八年,到現在都還沒消除。

圖為美國重要的加權指數—道瓊工業指數,在次貸風暴之後,從一萬四千多點跌至七千多點,這還是在景氣持續下探的情況之下,圖中顯示的還不是最低點。
凌志汽車的崩壞與橄欖樹的茁壯—兩者終究不能並存
全球金融風暴威力之大、影響之廣,體現在地理、時間尺度。這可說是全球化惡果的總結,也成為了各國保護主義、民粹主義興起的導火線。
檢視這個金融失序背後的怪獸,我們可以發現,這似乎呼應了《共產黨宣言》所提到的「布爾喬亞自我毀滅」。
只是,歷史的進程,看不見無產階級的興起,而是橄欖樹在混沌之中吸取養分,不斷生長、茁壯。美國在經濟不平等的惡化之下,川普將它包裝在反移民、種族主義以及基督教本位之中;歐盟在反移民的浪潮、恐怖攻擊的陰霾下,極右疑歐派在歐洲政治版圖大幅擴張〔註四〕。
《世界是平的》所描繪出的全球化的美好,和全球化的金融管制鬆綁、全球供應鏈將全球產業連結在一起,確實符合一些大師們口中美好的世界。然而,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這要先從全球化背後支持的學說理念--「自由放任主義」談起。
「全球化教」的「宗教領袖」:Milton Friedman
全球化背後的「政府減少管制」邏輯,在於市場機制的優越性。雷根、柴契爾夫人政策方向,深深地被當時一位重要的經濟學家影響,他叫做米爾頓 · 傅利曼(Milton Friedman)。
傅利曼認為,政府應當減少對經濟的干預,認為最小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他在他的名著《資本主義與自由》以及《選擇的自由》兩本書有提到,經濟自由是政治自由的必要條件,如果經濟是由政府控制,就等同於抑制了民眾為了提升自己權力的工具。
另外,政府的介入,不但會扭曲市場經濟的誘因以及市場訊號,還會因而妨礙資源運用的效率。根據這些理論,傅利曼因而主張大學教育政府不應當介入、藥品管制減少、以及反對最低工資等等。根據這個理論,造就出雷根以及柴契爾夫人的減稅、國企民營化以及削減福利等政策,還有前面所描述的金融自由化。

米爾頓·傅利曼(Milton Friedman)以主張自由放任資本主義聞名,並於一九七六年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被譽為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經濟學家之一。
看似合理的理論,卻和金融風暴後的經濟秩序以及金融風暴的前因後果有所出入。自由放任主義認為只要是理性自利的經濟行為,每個人以及社會都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但是為什麼會造成這樣的經濟金融的失序?這些「理性自利」金融機構,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呢?在現今的政治經濟環境,民眾真的有經濟學所說的「選擇的自由」,以至於他們可以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嗎?
下一篇文章將對比經濟學假設的世界,與現實世界的異同,進而解釋全球化的矛盾。
註釋
註一: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36272
註二:一方面促使匯率自由化,另一方面對於金融機構對存款的運用限度,以及金融機構與非金融機構間的合作到併購等等,皆是一九八零年代的主流(http://wiki.mbalib.com/zh-tw/%E6%94%BE%E6%9D%BE%E9%87%91%E8%9E%8D%E7%AE%A1%E5%88%B6)
註三:次貸風暴以及雷曼兄弟倒閉背後的脈絡(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XBZxiNFrxk)
註四: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150803-international-2015euroelection/
(本文經合作夥伴逆思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為〈川普當選下的全球化矛盾與路線反思(上)〉,原文由李依玲編輯。首圖來源:逆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