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育軒
幾天前的布魯塞爾連環爆炸案再度震驚全球,截至目前為止,共有 31 人死亡,300 多人受傷。世界各國的總統總理也相繼發表哀悼與譴責,一些著名地標包括台北 101,甚至打上比利時燈光來表達弔念。社交媒體上也迅速傳播開來各種圖片以及分析。
特別是法國,2015 年十一月才遭受史上最嚴重的無差別槍殺平民的恐怖攻擊,甚至該年一月才有針對查理雜誌社員工的槍擊事件,對比利時所遭受的痛苦特別感同身受。一幅世界報畫家所畫插圖也廣為流傳。
- 全球恐怖攻擊仍是常態
不過這種時候就會讓人疑惑,恐怖攻擊何其多,何以只放大歐洲國家。就今年為止就已經發生過 20 起恐怖攻擊,遍布阿富汗、敘利亞、印度、伊拉克、法國、利比亞、土耳其、巴基斯坦、奈及利亞、獅子山共和國、肯亞等。正巧在幾天前 3 月 28 日,塔利班在巴基斯坦的拉合爾市發動恐怖攻擊,炸死 70 人左右,但不意外地,只成為各媒體國際新聞的其中一則。
明顯地,發生在歐洲國家的恐怖攻擊受到的關注是不成比例的。
根據統計,在 2014 年 80% 的恐怖攻擊都集中於伊拉克、奈及利亞、敘利亞、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這五個國家,這個比例到了 2016 也不會低到哪裡去。從死亡人數來看,統計 2000-2014 年之間,西方國家因恐怖攻擊的死亡人數在全球範圍只占 2.6%。而統計 2006-2014 年之間的恐怖攻擊,超過三分之二屬於孤狼行動,也就是單獨個人所發動,背後沒有組織。在這些針對歐洲孤狼恐怖攻擊的事件中,因為政治動機而喪生的人數占大多數,伊斯蘭極端主義反而只有 20% 左右 (然而因為這次比利時和 2015 年法國的事件可能會有所上升)
- 觀眾與媒體的共業
一如在台灣我們會討論腥羶色的新聞不成比例的佔據版面是媒體與閱聽大眾的共業,發生在歐洲恐怖攻擊,特別是激進組織策動的,不成比例佔據的版面也是兩者的共業。首先法國和比利時屬於西方文化圈的一環,而且是位於西歐的核心圈,地理位置和熟悉度一開始就佔盡優勢,而人們關心自己較為熟悉的身邊鄰居大於遠方的陌生人乃是人之常情。
然而現代媒體逐漸受到社交媒體越來越大的影響,點閱率如同以前的收視率,會影響媒體報導選材的方向。如果一個議題受到大量的喜歡、轉載、評論,那麼媒體更傾向跟進該議題。
一名研究人員訪問澳洲媒體一名編輯,在澳洲如果凶殺案之後發現跟原住民有關,那麼討論熱度會大幅下降。簡而言之,在市場經濟媒體依賴讀者維生的條件下,讀者的喜好無疑會影響媒體報導的方向。而如果西方讀者對身邊法國和比利時恐怖攻擊的興趣遠大於世界上其他地方,那麼那些恐怖攻擊再怎麼重要,也不可能獲得平衡的報導。
- 全球話語權差異以及文明羨慕心態
然而這種不平衡投射到世界上其他地方可能會有更複雜的因素。雖然世界上主要大媒體和通訊社都來自西方,特別是英美法三國,但並不足以解釋其他國家有不成比例報導的現象,更遑論去年社交網路上大群人把自己頭像換成法國國旗當背景,而少有人換成當時也遭受恐怖攻擊的黎巴嫩。台灣的 101 會為布魯塞爾和巴黎的死者點燈,貝魯特或安卡拉的死者卻從未有這殊榮。
筆者私以為這是全球話語權差異跟文明羨慕心態所導致。就台灣而言,台灣的媒體高度受到西方媒體的影響,西方的議題和關心重點往往可以輕易地跨海來到台灣,西方媒體的強勢為重要的因素。我們接觸西方媒體的方便度遠遠大於接觸世界上其他的媒體,不僅因為語言較為熟悉,西方媒體透過科技的傳播力量也遠大於其他地方的媒體。
再者文明羨慕心態乃是台灣人普遍崇洋媚外所致,認為閱讀西方先進國家的媒體比較潮,更先進。學習西方的技術、觀點、甚至連看議題的方向跟角度也都打包學了起來。反之閱讀世界上其他地方國家 就缺乏這種效果。更深層的來說,普通大眾內心會想變成英國人、美國人或者法國人,不想變的人也可能會覺得變起來挺棒。反之恐怕不太有人想變成土耳其人、黎巴嫩人或者伊拉克人。移民到西方歐美國家可以羨煞旁人,移民到其他國家只會換來斜眼。
- 我們首先是一個人
這篇文章的目的並非轉變當下媒體不成比例報導討論比利時或法國恐怖攻擊的現狀,而是希望大家在關心這些事件的同時,也認識全球恐怖攻擊的面貌。知道世界上大部分的恐怖攻擊都不在西方,而西方大部分的恐怖攻擊也跟伊斯蘭極端主義沒關係。你我首先都是作為一個人而存在,國籍、宗教或意識形態都是後天人為的。人與人之間的關懷具有普世性,世界上其他也遭受無情恐怖攻擊的地方值得更平衡的關注。因而在當下我們自然地最優先關心幾天前內湖女童不幸遭到殺害的女童(抑或扭曲地優先關心死刑的存廢),而在關心世界上其他地方時,不要只弔念歐美富裕國家的人。
畢竟,哪一天要是台灣要是發生恐怖攻擊,也別指望巴黎鐵塔打上中華民國國旗的燈光。
(本文由洞見國際事務評論網授權轉載,原文標題:不要只弔念歐洲人,未經允許、不得轉載。首圖來源:Twit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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