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血淚的抗日精神，也阻饒不了陸客前往日本「爆買」的風潮

文／鄒宗佑

長假要怎麼計畫？大多數的人應該都會選擇出國旅行，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國也不例外。高品質的日本製品、乾淨整齊的街道、女性愛用的化妝品與日本製藥品、日本料理與文化等，使得日本大多成為亞洲旅客的熱門選擇。

大概從 2012 年起，每年逢農曆新年、中國十一國慶長假、五一勞動節等假期，都會有大批的中國觀光客到日本旅遊。這些遠道而來的訪客，帶來的是滿滿的銀彈及龐大的消費能力，讓日本賺了不少觀光財。但是財源滾滾來的背後，日本社會也出現了正反兩面的聲音，究竟日本政府開放中國客觀光，對於日本的社會與經濟有何種程度的影響，甚至如何影響日中兩國的關係呢？本文從日本方面的角度，來觀察中國客的「爆買」潮現象。

一年 5 百萬訪日中國客

圖片來源：日本觀光廳

日文中的「爆買い（ばくがい）」一詞，指的是同質商品的大量購買，也就是掃貨的意思。這一詞大約是在 2014 年成為訪日中國客的代名詞，形容中國客猛烈的消費現象，讓「爆買い中国人（掃貨的中國人）」一詞也成為媒體新寵。

根據日本 Hottolink 公司（株式会社ホットリンク）與上海普千商務諮詢公司，於今年 3 月 2 日在新浪微博上發表的調查顯示，光是 2015 年 2 月 18-24 日的農曆春節期間，就約有 45 萬人次造訪日本，消費總額達到 1140 億日圓（約合新台幣 305.86 億元）的驚人數字。

在近 10 年的經濟成長之下，的確是讓一部分的中國人富起來，也有能力出國旅遊。根據 UNWTO（聯合國世界觀光組織）的統計，中國在 2014 年的出國民眾高達了 1 億 900 萬人次，而其中前往日本的有 241 萬人，位居第 6，佔全體出國民眾的 3%。[1]而雖然在亞洲，韓國和泰國離中國的距離較近，但韓國爆發了 MERS 的疫情，而泰國局勢不穩，因此前往日本的旅客就相對增加。不過今年飛往日本的中國客已超越了史上最高的 500 萬人次，預計明年仍會持續成長。[2]

另外來看日本政府的資料，根據日本政府觀光廳表示，2014 年訪日的外國旅客有 1341 萬人，較去年增加了 300 萬人。[3]其中，中國觀光客從前一年的 131 萬人，增加到 241 萬人，成長幅度最大，也獲得去年各國旅客人數的第 3 名。在今年超過 500 萬的情形之下，有機會成為各國之冠。

陸客最愛日本藥妝

那麼，中國旅客為什麼要到日本來旅遊呢？根據觀光廳 2015 年 4-6 月份的「訪日外國人消費動向調查」顯示，在中國旅客之中表示「購物」的最多，有 27.7%。因此目標來血拼的大量旅客就形成了瘋狂的掃貨潮。另外根據該項調查顯示，在 2014 年赴日旅遊的中國客消費額，總計達到了 5583 億日圓（約合新台幣 1500 億元），平均每人約消費了 23 萬日圓（約合新台幣 6 萬 1 千元）。

[4]日本當年度所獲得的觀光收益約是 2 兆日圓（約合新台幣 5364 億元），其中中國客就貢獻了 4 分之 1，其次為台灣、南韓的觀光客。而訪日的中國旅客，大部分都來自較富裕的沿海地區。

既然遠道而來到了日本，陸客會想帶甚麼回家分送父老兄弟呢？根據 Hottolink 公司在微博的調查資料顯示，高居陸客心中必買物品第一名的就是日本的醫藥品，其次為化妝品，第三名則是免治馬桶座。[5]有到過日本旅遊的讀者們應該曉得，日本的免治馬桶座相當人性化，除了冬天可維持恆溫，也有洗淨、烘乾、按摩、產生音效避免尷尬、自動開閉，甚至遙控等功能，因此讓許多來到日本的旅客留下深刻印象。

圖片來源：日本網站

由於長居日本的關係，筆者也曾經幫中國友人單次購買過 15 盒的面膜、保養品等等。根據筆者的觀察，其他像是家電、保溫瓶（對於喝慣熱茶的陸客來說幾乎人手一瓶）、電鍋（近年人氣商品，有排名逐漸上升的趨勢），甚至是房地產也都在中國旅客的購物清單中（常有大批的看屋買屋團）。然而，過度購買的結果就是在機場時大包小包的景象，在 2015 年 7 月時，在成田機場發生了多起旅客超帶行李進入機艙，而導致班機延誤的事件，負責機場經營的成田國際機場株式會社，從 7 月起開始對旅客進行相關行李的提醒業務。

日中關係－官方冷民間熱

陸客多了，日本業者口袋滿了，可是日本民眾對於這個多金的鄰國有甚麼想法呢？根據日本「言論 NPO」等民間非營利組織，在 10 月 22 日所發表的日中共同民調結果，日本民眾對於中國抱持不良印象的比例雖然仍達到 88.8%，但比去年降了 4.2 個百分點。中國方面則是有 78.3% 的民眾對日本沒有好印象，但比去年降了 8.5 個百分點，顯示雙方國民彼此的情感並未持續惡化。[6]

該項調查自 2005 年起每年實施，今年是在 9 月時針對 1000 名日本人，8~9 月時對於 1570 位中國民眾調查而得出的結果。而造成日人對中國有負面印象的原因，在於 2010 年釣魚台發生的中國漁船撞船事件，此後便持續惡化，抱持不良印象的比例在去年達到史上最高的 93%。

另一方面中方也是在去年 92.8% 的高峰，下降到 86.8%。對於不滿比例下修的結果，言論 NPO 的代表工藤泰志分析：「這代表了日本民眾對中國的不滿比例，朝著改善的方向前進。」工藤並提到日本首相安倍，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自去年 11 月以來舉行了 2 度的會面，讓今年日中兩國間並未有惡化彼此關係的事件發生。

根據《朝日新聞》報導，此次接受調查的陸客當中，有 7.9% 曾來過日本、7.3% 在日本有朋友，兩者皆成為過去以來比例最高的紀錄，在這當中對於日本留下良好印象的比例，也超過了不好印象。而隨著來日本爆買的陸客人數急增，以及直接交流的增加，也有助於中國民眾對日情感的改善。

回到現實層面，目前認為日中關係交惡的民眾，日本有 71.9%，中國則和去年相同，維持在 67.2%。在中國有 81.8% 的民眾，認為日本是最令他們感到軍事威脅的國家，超越了去年的美國。

陸客救經濟，還是搞破壞？

圖片來源：富士山靜岡空港

據 11 月 23 日《朝日新聞》報導，今年剛開放國際航線的靜岡機場，成為陸客登陸日本的選擇之一，由於東京地區和關西地區航班吞吐量已經接近起降上限，尚有空間的靜岡機場就成為成田和羽田、關西機場和中部國際機場外的首選。[7]許多中國航空公司選擇與靜岡機場簽約的原因，首先是靜岡縣位處日本中部，前往東京、中部的名古屋、關西的京阪神地區都很方便，而且離富士山距離最近，是一條連結關東與關西「黃金路線」的中心點。

靜岡由於靠近首都圈的緣故，原本是沒有蓋機場的計畫，當地居民在 2009 年 6 月啟用前，仍不斷的持續著反對運動。啟用後前兩年，每年僅有 50 到 55 萬人次，並維持 4 到 5 億日圓（約合新台幣 1.3 到 1.5 億元）的赤字。但是在去年加開了中國的定期航班後，從僅有一條中國航線爆增到 14 條航線，今年度的旅客數 7 個月內就達到 45 萬人次，比去年同時間的 30 萬人次增加 5 成。根據法務省的出入國管理統計，到 8 月底為止，靜岡機場在國內機場中成為中國旅客進出量的第 6 名，是地方管理機場的第 1 名。

如同前段所述，不可否認的，陸客的確是帶來相當大的經濟效果，一個連續假期便可以帶來千億日圓以上的龐大收益。對於泡沫之後陷入長期低迷的日本經濟來說，也許這些消費大戶們可以稍微緩解「失落的二十年」中消費緊縮及經濟刺激不足的現象

但是對於一般老百姓來說，忙著掃貨的陸客可能會給他們帶來困擾。在各家媒體及網路上最常聽到的就是種種「不文明」的行為，或是違反規矩等情況發生。例如在機場免稅店、一般量販店或藥妝店內，可見到大批旅行團消費，人人大包小包的掃空貨架商品、在店內大聲交談、將原本就狹小的走道擠得水洩不通、便宜的日用品被買到缺貨，造成附近居民物資短缺，甚至遊覽車就停在店門口阻礙交通等等，當然還有無敵的插隊行為。

對於一向守規矩的日本人來說，許多不文明的表現著實嚇到他們，筆者及日本友人們談到此事時，他們皆表示團體陸客旅行團的確會帶來「迷惑」（めいわく。根據大辭泉的解釋，是給他人帶來不快、困擾的行為），但是自由行的散客所造成的影響就沒那麼大。

根據律師星野宏明的說法，大量掃貨的陸客並不構成違法，也就是從民法或刑法的角度來解釋，這僅是單純的消費行為（不管是批回去大陸賣，或是分送家鄉父老），並不造成壟斷或是買斷。

[8] 當然各店家也有為了其他顧客消費品質與觀感，拒絕掃貨者的消費。除非一些極端的行為，才有違法的可能性，如故意對其他客人有惡質的言行，無視規矩對於其他客人的消費行為造成障礙，才可能會構成刑法的業務妨害或是民事上的不法行為。在店家大小聲，或者店內擠滿人潮，並不違法，但有可能劣幣驅逐良幣，影響原本的客群。

另外，香港及澳洲也常發生中國客人大量購買奶粉，造成當地主婦沒有奶粉可買、或是漲價的現象。或者大量的投資澳洲房地產，讓空屋率上升，買的房子沒人住，變成「鬼城」等等。可見不只是日本，在世界各地已屢見不鮮。日本各大電視台也相當注意這個熱門現象，紛紛製作許多專題報導，對於這些「沒有預算上限」的客戶，擠爆免稅店及造成機場大混亂的畫面，讓許多日本人認為這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只覺得困擾。

五、結語

一車車、或一船船造訪日本各處景點的大批遊客，雖說對於業者或店家是個商機，不過日本民眾仍希望能有效管制流量，並希望這些觀光客能入境隨俗，遵守日本的規矩，別讓太多不文明的舉動影響到其他人，這也是許多不願直言的日本民眾的心聲。不過，筆者也在此呼籲，每年都列入訪日人數排行榜的台灣旅客，近年也有很多「奧客」的行為登上日本媒體，不應一味指責他人，應共同自律，維持好的旅遊品格。

談到這裡，筆者用一則新聞來代替結尾。根據 2015 年 9 月 3 日《朝日新聞》報導，在中國方面宣稱「抗戰勝利 70 周年」的連假中，東京銀座一如往常充滿著中國旅客的身影。[9]

在中國放抗日紀念 3 連休假期時，有名 26 歲自上海來的上班族，與未婚妻一起到日本旅遊。他們逛了百貨公司等商場，表示將花 200 萬日圓（約合新台幣 53 萬 6 千元）購買時鐘、西裝和鞋子等。他邊說歷史雖是個敏感問題，一邊表示：「但在日本購物確實比較便宜，這次連假也是個好機會。餐廳的服務也很親切，讓我覺得很友善」。

位於銀座的松屋百貨公司，來自海外的客群中，有 8 成是中國客人。在 9 月 3 日時的業績，比起前一天多出了 3 成。某位北京知名旅行社的負責人就表示：「雖然算是突然間獲得的假日（抗日 70 周年），但是到鄰近的日本旅遊卻是最適合的地點了」。另外中國的大型旅遊網站「攜程旅行網」（Ctrip.com）負責人員也表示：「現在到日本旅遊是最熱門的，不管是機票或飯店幾乎都快搶不到了。」

筆者認為，或許對於一般的中國民眾來說，這個標誌著民族血淚、愛國情感的抗日紀念日，也抵擋不了他們想要到日本旅遊，盡情爆買的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