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馬英九總統粉絲頁

去年的太陽花運動擋下了服貿協議,讓服貿協議至今依然卡在立法院的程序中,稍微緩和了中國以經促統的政治手段。但即使台灣社會已明確反對一味傾中的政策方向,馬政府的作為卻是「繼續貨貿談判」,以馬習會突襲全世界,並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一同在全世界的面前確立了「一個中國」原則。

經濟民主聯合等十多個民間團體,在昨天 (11/7)、也就是馬習會的當天,發起了一場「抗議馬習會、停止貨貿談判」的遊行。

遊行隊伍在下午兩點於經濟部前集合時,雖然各團體與政黨的旗幟眾多,但現場只有大約五、六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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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午四點抵達遊行終點凱道時,人數雖有增加,但也只有大約 2000 餘人,警方甚至只開了凱道 10 個車道中的 4 個車道,提供抗議團體進行集會。

與去年 3/30 在凱道的五十萬黑潮相比,所有人都想問,「台灣人不是已經對政治不再冷感了嗎?」,「年輕人不是已經很善於靠著網路串聯,發起抗議行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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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民間團體在凱道抗議馬習會,但旁邊的車輛還是來去自如

  • 理由一:議題太過抽象

服貿、馬習會這兩件事,都是重要、但不會立刻改變人們日常生活的議題。

昨天我在參與遊行之前去剪頭髮,這位典型的、不關心社會議題的設計師告訴我,他關心的事情是「菸捐要漲啊,而且政府開始在越來越多地方不讓人抽菸。」與前面的議題相比,先不論對菸酒管制問題的立場如何,這類問題的確更直接的影響大家的生活。

即使馬習驚天一握,設計師今天還是過著繼續剪頭髮,每天花 100 元買一包菸的生活。

簡單的事實是:在 2013 年的七月底,民間團體與政黨也曾針對服貿舉行抗議活動,但當時的出席人數只有兩千人,大概就是昨天的抗議馬習會與貨貿的遊行人數。

圖片來源:獨立記者林雨佑

  • 理由二:具體行動非常困難

如果服貿跟馬習會都很抽象,那為何服貿議題後來能夠引起如此大量的社會關注?

我認為最主要的原因在於「激烈且可能有效的社會行動」。

當時社運團體選擇佔領立法院,是為了阻擋服貿議題順利通過在立法院的程序,而且立法院的警備程度跟總統府(針對這次馬習會的抗議對象)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總統府門口就是荷槍實彈的憲兵,即便社運團體衝了(他們也真的衝了),也無法進行長期抵抗,並說服社會認為「這是一項可能成功的行動」。

圖片來源:獨立記者林雨佑

服貿跟馬習會雖然都很抽象,但當時社運團體是因為「真的」佔領了立法院,才引發大量的社會關注。

  • 理由三:達成「階段性成就」後,社會反對能量消散

太陽花運動造成了「階段性成就」包括:擋下服貿、在去年地方選舉成功翻盤、為第三勢力搭建政治空間,但這個「階段性成就」也降低了抗爭者的警覺與憤怒值。

在太陽花發生之前,從苗栗大埔事件、全國關廠工人案、反媒體壟斷、台東美麗灣、核四議題到服貿議題本身,這些社會運動幾乎面臨執政黨全面性的壓制,即便在部分戰場取得勝利,也很難真的指出有哪些具體且對政治局勢有大幅影響的改變,因此運動者對於執政者的不滿是持續在累積的。

而太陽花之後,除了具體拖延了服貿議題的進展,民進黨拿下 13 個縣市(包含四都),無黨籍柯文哲也以 85 萬票大勝國民黨候選人連勝文的 62 萬票,到了 2015 年,第三勢力更如雨後春筍般地出現,例如與民進黨友好的時代力量、與民進黨保持距離的綠黨社民黨聯盟、直接與台聯合作的基進側翼等等,當然,還有民進黨總統參選人蔡英文穩定的高支持度。

這些都可被視為太陽花運動直接或間接促成的「階段性成就」,但同樣也是使得社會反對能量消散、或無法持續累積憤怒值的理由。

  • 理由四:在野黨的保守化

在服貿議題中,除了民間團體前往立法院抗議、與警方發生衝突,當時的最大在野黨民進黨也曾為了反對服貿草率通過,而霸佔主席台。

但延續著上一段的「階段性成就」,民進黨目前在明年總統大選的贏面極大,且有可能獨自在國會過半,為了不要增加任何影響選舉的變數(包括台灣社會對民進黨的印象、以及國際社會對民進黨的態度),民進黨針對馬習會僅開了數場記者會,甚至在馬習會結束後,蔡英文也只「表示遺憾」,而民進黨團在國會中完全沒有提出任何具體的制衡手段。

以民進黨目前的席次,是可以「提案」罷免總統、彈劾總統以及聲請釋憲的。

社會運動需要合縱連橫,但連最大在野黨都不願意積極行動的時候,民間即使想要自立救濟,也難免感到毫無希望。

圖片來源:蔡英文粉絲頁

  • 理由五:消失的青年運動者

第五點是我認為最重要、且與年輕人最直接相關的。

在明年五月之前,我們無法直接把國民黨趕下台,也無法直接要求民進黨聽話。

可是,「我們自己」為什麼卻什麼也沒做,或什麼也做不了?

在太陽花運動結束後,全台灣,尤其是政治圈,都看見了這批關心政治的新世代所帶來的能量,並熱切希望能與年輕人合作。這些「就業機會」,我自己稱之為年輕世代的「太陽花紅利」。

民進黨和台聯大方的延攬太陽花世代入黨、成為黨工、甚至安排主管級職位;另一批年輕人,則是秉持「創業精神」,希望能走出自己的路,因此選擇幫第三勢力助選、甚至直接成為候選人;還有一些人,則是直接成為「廣義的政治工作者」,例如媒體業或公民團體。

若從馬英九於 2008 年上台後爆發的第一場大型社會運動「野草莓」算起,至今已經 7 年(野草莓運動的第一天是 2008/11/6,馬習會則是 2015/11/7)。七年,是段能讓當時剛進大學的學生,完成大學與碩士學業的時間。

在大學期間被馬政府啟蒙、參與各個社會運動的這一整批人,到了今天也該畢業、「好好找份工作」了,加上前述的「太陽花紅利」,幾乎已經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人人都已經「找到自己的戰鬥位置」了,因此不像在學期間,有許多閒暇時間進行博暖、組織與串連工作。

還有一個社會運動圈不能說的秘密是,許多人在太陽花運動過程中經歷的內部衝突,已讓許多舊的人際網絡重組甚至瓦解。

沒有人,沒有人際網絡,再加上前述的各種限制,大概就是為何馬習會明明是一件更嚴重影響台灣政治前途的大事,卻未激起高強度社會運動的原因了。

2015/11/9 19:00 補充:本文發出之後,在網路上引起許多討論,因此將來自各界的批評整理在另一篇文章:「另外四點分析:比服貿更傷害台灣的馬習會,為何沒有引發比太陽花更劇烈的社會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