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編按:原文作者為郭正亮,郭正亮目前為《美麗島電子報》副董事長,曾任《中國時報》專任主筆、立法委員(民進黨籍)、文化大學國際企業研究所副教授等,以下文章原題為〈國民黨與頂新從共生到被迫決裂〉,文章以郭正亮第一人稱撰寫,原載於《美麗島電子報》。影片為編輯台為增加閱讀理解另外增補。
[youtube]//www.youtube.com/watch?v=VbsHk6blRYA[/youtube]
面對空前的食安風暴,10 月 13 日馬英九終於被迫召開國安會議拉高處理層級,揚言政府將與民眾聯手,針對頂新等黑心廠商「查辦、抵制到底」。
同一天在立法院,國民黨黨鞭費鴻泰講得更絕,不但嗆聲「魏家別再想拿到 101 經營權」,還呼籲銀行團「注意魏家所投資的中嘉有線系統與銀行貸款」、「防止脫產」。最後國民黨團還提出四點要求,其中一條是「行政單位必須一罪一罰,關到老、關到死、罰到倒、罰到破產為止」。
國民黨迫於民怨高漲,以及 11 月 29 日即將來臨的九合一選舉壓力,不得不府院黨聯手出擊,擺出一副「全面滅頂 (新)」架勢。未來一個月內,味全食品和正義 油品董事長魏應充恐難逃被羈押起訴命運,甚至連頂新集團的其他企業版圖,尤其是台灣之星和中嘉標購案,也很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問題是,頂新「一年出三次禍」所以蔓延至今,馬政府根本就難辭其咎。去年 10 月爆發大統添加銅葉綠素的混充假油事件,大統董事長高振利早在 11 月 2 日即供 稱曾將假油賣給頂新。11 月 7 日大統案首度開庭,高振利遭到法院羈押,魏應充卻以 1000 萬交保。2014 年 7 月 24 日,高振利依詐欺、商品虛偽標記等罪,被判刑 12 年、併科罰金 3800 萬定讞;但同案的魏應充直到今年 8 月 20 日才開第二次庭,至今仍然未遭境管,繼續逍遙法外。
魏家得以享有司法特殊待遇,自然使魏應充更加有恃無恐。
今年 9 月 5 日爆發強冠餿水油事件,味全再次中標,不得不主動通報將產品下架,當時就有人將頂新涉嫌假油事證舉報到衛福部,但部長邱文達卻不積極查辦,讓國民黨府院黨毫無警覺。
9 月 12 日民進黨立委段宜康首先發難,質疑進口飼料油流入正義油品,但衛福部卻在 9 月 16 日宣稱「市面上販售的商品絕對沒有問題」。9 月 23 日民進黨立委陳其邁質詢江揆,直接問他「正義油品是否可以食用」?江揆竟然當場回答「可以」,顯見完全處於狀況外。
即使到了 10 月 3 日邱文達確定去職,10 月 6 日國民黨書記長費鴻泰還痛批在野黨「唯恐天下不亂」,一副得理不饒人模樣,直到 10 月 8 日台南地檢署公布頂新假油醜聞,國民黨才驚覺事態嚴重,但早已全身遍體鱗傷。
事後來看,行政院徹查頂新之禍,顯然是從邱文達去職之後才全面展開,從 9 月 5 日衛福部接獲情資到 10 月 3 日邱部長去職,將近一個月期間,即使江揆對邱文達逐漸心生懷疑不滿,仍然對邱「不查辦、不去職、不警示」的「消極三不」無可奈何。除了邱文達是馬家御醫、誰也動不了他之外,更重要的是查辦對象是頂新集團,與國民黨的長期共生關係有如盤根錯節,除非得到高層明示,否則江揆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 名為「鮭魚返鄉」,實為「鯊魚掠台」
頂新集團與國民黨的長期共生關係,早在 2008 年就由馬英九不經意洩底,當年馬以 58% 空前得票率當選總統,幾乎囊括所有大型大陸台商力挺。
2008 年 7 月 30 日,馬回到闊別 15 年的陸委會巡視,提到有一次和魏董吃起康師傅泡麵,聽說在大陸很暢銷,他忍不住問魏董需要幫什麼忙,結果魏董對他說「少管我就行」,馬因此得出結論:「兩岸政策就是要開放、再開放」。
馬果然迅速啟動兩岸開放,為了吸引台商返台,決定在 2009 年推出兩大政策:一是將遺贈稅從原本最高 50% 降到單一稅率 10%;二是開放海外台商回台做第二上市發行 TDR。康師傅立刻在 2009 年 11 月提出申請,魏應充還以味全董事長身份表示,將響應馬總統的「鮭魚返鄉」號召,在台灣擴大養豬規模到 15 萬頭以上,成為僅次於台糖、民營最大的養豬業者。
註冊於開曼群島、總部位於上海、在香港上市的康師傅控股公司,當時已經躍居中國大陸最大台商。2009 年 12 月 16 日,康師傅 TDR 以 45 元定價上市,總計發行 3.8 億股,最高衝到 51.5 元,光是康師傅返台發行 TDR,就為頂新集團籌得 171 億元資金。
但頂新集團對馬政府的投資承諾卻全部跳票,不但味全所承諾的擴大養豬計劃遲未兌現,2010 年 6 月 12 日,經濟部甚至還幫康師傅發布將帶回「百億以上資金」建立台灣生產線,結果也立刻遭到頂新集團否認。
魏家對台灣的生產性投資顯然毫無興趣。更引起四兄弟覬覦關注的,是台灣相對較低的房地產基期,從返鄉第 一天起,四兄弟就決定在台灣實現土地開發大夢。
為了彰顯「鮭魚返鄉」光宗耀祖,魏家前後投入 60 億,在彰化永靖老家興建「康師傅魏成美公堂文化園區」(俗稱魏家古厝),但除此之外,魏家在台灣所做的大型投資,幾乎都是錢滾錢的金融空手道遊戲。
光是 2009 年,魏家就砸下 15 億現金買下 9 戶台北帝寶豪宅,還拋出 37.35 億買下台北 101 金融大樓 19.51% 股權,執行者是二董魏應交。魏應交表示,他本來在 2004 年就想以 1 億 2000 萬美元購買上海徐家匯的商業用地,但上海市府並未批准,導致魏 家早已發想的土地開發大夢破碎。結果事隔 5 年,魏家的炒作大夢不幸在台灣成真。
2009 年康師傅 TDR 讓魏家籌得 171 億元現金,頂新集團的土地開發大夢,瞬間提升到全面發展階段,「鮭魚返鄉」也迅速變質為錢滾錢的「鯊魚掠台」。儘管台北帝寶豪宅只有 168 戶,魏家已經擁有 9 戶,但魏家並不滿足,仍然繼續添購到 14 戶。
2013 年 11 月 20 日,央行總裁彭淮南在立院爆料,魏家買的頭 9 戶帝寶,竟然只出 1% 自備款,其餘 99% 都來自銀行貸款,但台灣金融機構卻樂於配合,後來經過央行專案檢查,才迫使銀行將貸款成數降到六成。
魏家不但炒作豪宅,同時也炒作工業用地。2010 年 7 月 7 日,味全以每坪 64 萬 (底標價每坪 46 萬)、總價 101 億 6888 萬 (底標總價 74 億) 天價,買下三重新燕紡織廠 1 萬 5800 坪工業用地,不但刷下工業區土地價格記錄,更創下法拍史上最高單筆金額,以及台北縣土地單筆交易的最高金額記錄。
詭異的是,參與投標只有味全一家,但味全卻以高出臨近工業用地至少三成的價格強勢標下,讓人跌破眼鏡,但後續發展,果然展現出頂新集團點石成金的政商本事。頂新標下新燕廠區用地不久,就傳出可能變更地目為住商綜合用地,開發價值高達 400 億元!
2014 年 7 月,味全持股 51% 的頂率開發委託兆豐銀行籌組 185 億元規模的大型聯貸案,可望在今年核撥開始動工。頂新集團在 2010 年以 101 億買進、2014 年竟能貸出 185 億的「金融空手道」功力,果然讓各界望塵莫及!
魏家迅速發現,炒作豪宅暴利最大。2013 年 12 月,又比照帝寶整批購買模式,在淡水小坪頂豪宅建案「天境 ellipse360」一口氣花了 18 億、買下 11 戶;近年買進的台北豪宅,還包括敦化南路「敦南苑」、仁愛路二段「仁愛築綠」各一戶。總計魏家所擁有的大台北地區豪宅,曝光的至少就有 27 戶。
- 國民黨原本為鯊魚撐腰,如今被迫參加全民獵鯊
頂新集團如此不斷在大台北攻城略地,馬政府不但對魏家的投資跳票毫不在意,也對魏家縱橫台北的房地產炒作視若無睹,如果不是央行總裁彭淮南介入要求降低貸款成數,馬政府甚至還縱容金融機構大開融資方便之門!
原因很簡單,頂新集團與國民黨高層的長期共生關係,早已盤根錯節,儘管頂新早已變質為「鯊魚掠台」集團,但國民黨並不在乎,2012 年馬英九總統競選連任,甚至還邀請魏應充擔任「全國工商團體後援會」副總會長!
事實上,早在 2009 年康師傅返台發行 TDR,因為負責承銷的永豐金證券爆發做假賬事件,意外暴露出 261 名特權圈購人捲入康師傅上市案,包括連戰幕僚徐立德、連勝文、王金平、江丙坤等國民黨高層,都享有康師傅 TDR 優先購買權,徐立德配額高達 2881 張、江丙坤也高達 1200 張、王金平幕僚也有 200 張,早已凸顯出頂新集團橫跨國民黨連王兩大勢力的政商實力。
馬英九順利連任後,魏家高居馬吳競選總部「全國工商團體後援會」副總會長,自然想把「鯊魚掠台」的政商勢力,進一步擴張到其他領域。這次魏家選擇的新地盤有二:一是以現金流收入著稱的 4G 電信;二是決定介入媒體經營,以便壯大更全面的政治能量。
2014 年 4 月 25 日,頂新集團旗下的「台灣之星」,以股權轉換方式買下威寶電信,成為台灣第一家以 4G 行動電話為主的電信公司,資本額高達 180 億,雄心勃勃將挑戰既有的中華、台哥大、遠傳三大龍頭。
2014 年 8 月 22 日,頂新集團跌破各界眼鏡,以 24 億美元 (約合新台幣 720 億元) 取得中嘉網路的優先購買權,中嘉涵蓋台灣 118 萬有線電視收視戶,是台灣第二大有線電視系統。不到 4 個月,頂新集團連續攻下 4G 電信和有線電視系統,目標指向一個具有數位匯流能力的全方位媒體集團。
如果不是因為老天有眼, 一年三爆頂新集團的假油事件,暴露出這個冷血集團的「鯊魚掠台」本質,光是這次收購中嘉,銀行團又將聯貸給頂新集團 520 億元,讓它的「金融空手道」遊戲再度得逞!
從國民黨高層成為康師傅特權圈購人,到馬政府不在乎頂新返台承諾跳票,到馬政府不在乎魏家收購炒作豪宅,到頂新收購三重廠區竟可迅速變更地目,到馬政府縱容頂新介入 4G 電信,到馬政府縱容頂新收購中嘉有線電視,政商勾結鬼影幢幢,歷史見證班班可考。
如今因為老天有眼,國民黨被迫政策急轉彎,被迫對鐵桿盟友頂新魏家祭旗,被迫中斷長達 6 年多的鯊魚掠台,被迫參加全民獵鯊行動。但馬英九和國民黨的急轉彎,絕不可能抹殺政商勾結的歷史事實,更不可能遮蔽人民雪亮的眼睛。11 月 29 日九合一選舉,人民終將用強有力的選票,清算國民黨勾結「鯊魚掠台」頂新集團的醜惡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