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選擇這篇文章？】

新冠肺炎（武漢肺炎）疫情在歐洲急速擴散，截至 3 月 19 日中午，西班牙確診人數飆至 13,716 人，已躍為歐洲疫情第二嚴重國家。包含西班牙總理夫人，西班牙國內許多高官政要都確診，西國更自 15 日起封鎖全國 15 天。

本文作者是位旅居西班牙的台灣媽媽，一起透過她的紀錄了解西班牙的疫情為何如此失控。（責任編輯：黃梅茹）

西班牙總理夫人葛梅茲（左）對武漢肺炎檢測呈陽性反應。首圖來源：截自西班牙總理臉書粉專。

文／杜真（旅居西班牙的台灣人）

看多了電影，大家都以為災難的到來，應該伴隨著史詩式的開場，不該是如此沉默地，容易地走進我們的客廳與生活。當然，媒體已經花了三個月時間轟炸我們，說冠狀病毒「沉默」，似乎有那麼點冤枉它。

回過頭觀望一下發現：過去這三個月，身在西班牙的我們，彷彿身在流沙中，被媒體與西班牙人的鴕鳥心態如此慢慢麻痺了，往下沉。

即便眼看著中國疫情擴散至亞洲到我們摯愛的台灣，我們聲嘶力竭地希望周遭的西班牙人聽進去，但是，直到半個月前，我們最常收到的反應是：

那離西班牙很遠，沒問題。（忘了有個東西叫全球化嗎？）
那都是亂吃蝙蝠湯才會發生的問題。（更多人沒吃蝙蝠也中獎了不是？）
西班牙健保世界第一，我們絕對沒問題！（再好的健保，也應付不了過多的病患。）我不害怕！西班牙最棒！（誰管你害怕不害怕！拿出行動來才是正題！）
小孩子不會得，甭緊張。（完全錯誤觀念！但腦洞堅稱我危言聳聽）
老人家不管得什麼病都是會過世的。（所以就把老人家丟在高速公路中間，期望別被卡車撞死？）
這就跟流感一樣，無須太過驚慌。（到底肺炎會傷害肺這件事情有多難理解）

一月底，於西非外島的加納利群島（Las Canarias）上發現第一起案例，是德國來的外來感染者，狀況跟控制都良好，大家也暗自鬆口氣。

然，從 2 月 26 號起，西班牙本島，於巴塞隆納發現第一起病例後，整個西班牙就猶如著火森林般，冠狀病毒如野火般囂張的橫掃各地，17 個大區，一個個殞落，直到 3 月 8 號，最後一個穆西亞大區（Murcia）也傳出感染疫情，伊比利半島，成了失速的瘟疫列車。

今天（3 月 16 日）離 2 月 26 日，不過 20 天的時間，西班牙共 9892 人感染，380 人死亡，成為世界上本日第二多人感染的國家。4700 萬人民，全民家中隔離，這是西班牙進入民主時代上第一次，遇上如此大的國家危機。常看我的專頁就知道，我身在這場災難中，能罵得都罵完了（意思是想看罵人請轉台過去）。

旅外台人紀錄西班牙 20 天來快轉般的感染史

在這裡，我只想把這段時間的歷史，記錄下來，底下，是西班牙上個月在這條地獄快車道上的大致進程：

開始前須知

1. 西班牙在一月就已經幾乎買不到口罩，多數被中國人與亞洲人買走了。西班牙人表示無法理解這異象，所以後來就欲哭無淚

2. 二月底疫情爆發後，政府繼續教導人民不需要口罩，因為即使這樣說，都比買不到好聽。

3. 結果是：西班牙直到近萬人感染，死了三百人，進入緊急狀態戒嚴後，才有人開始戴口罩。

底下，請抱著這樣荒謬的心情，回顧西班牙本島這邊的感染史：2/25 日下午，巴塞隆納傳出冠狀病毒確診案例，病患是從義大利回來的。當天半夜，首都馬德里也傳出第一起感染案例。緊接著馬德里疫情開始蔓延，多集中在 Torrejon de Ardoz 村。

【2 月 26 日， 聖灰星期三】

聖周前 40 天大齋期開始，許多西班牙各地信徒，前往自己的教堂進行親吻聖像的儀式。有少數考慮取消，社會上反彈甚多，認為小題大作。

【2 月 28 日，星期五】

圖片來源：Twitter 影片截圖。

衛生部長 Illa 保證說西班牙的醫療體系準備好對抗病毒了⋯⋯El ministro de Sanidad asegura que el sistema de salud español está preparado para hacer frente al coronavirus （事實證明，有腦洞政府，根本不可能有準備好的一天?。）

而且，衛生部長大人竟然是哲學系畢業，抱對大腿才得以上位，毫無相關專業背景。此人，現在是中央集權五人小組之一，掌握全國百姓的生死。

【3 月 1 日，星期日】

厄瓜多衛生部宣布第一起感染案例，來自西班牙，患者於 2/14 自馬德里乘坐飛機到厄瓜多，顯示本島比想像中更早有案例。

【3 月 2 日，星期一】

一周內突破 150 個病例，疫情中心還是認為疫情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民眾無須擔心。疫情指揮中心發言人費南多・西蒙還是不建議取消任何大型聚會活動，認為是否應該禁止親吻聖像，取消聖周等等措施，還需要再觀望討論。

【3 月 3 日，星期二】

衛生部發表第一起死亡案例，死者曾去過尼泊爾，因其他呼吸性疾病過世的，到過世後才被發現感染冠狀病毒。

問題是，死者的死亡日期是 2/13。

【3 月 4 日，星期三】

堅信孩童不會感染冠狀病毒的西班牙，一次迎來 3 個孩童感染，其中一名，年僅 4 歲。西班牙政府堅信不需要因為有感染者就關閉學校，只需消毒教室，通知家長即可。（此時西班牙突破 200 病例。）

【3 月 5 日，星期四】

由於左派聯合政府的內閣爭權，總理只好再次強調衛生部擁有絕對的主導權，主宰西班牙所有人生死的衛生部，依舊遵守佛系防疫風格，繼續坐看數字增長，還說：「不過就是每 25 萬國民裡面有一個感染，其實真的還好而已。」當天夜裡傳出，馬德里一養老院群聚感染，一口氣增加 14 名病患。

【3 月 6 日，星期五】

第二家養老院集體感染，感染人數突破 365 人，死亡人數上看五位。在此同時，西班牙 17 個自治區，僅穆西亞大區無感染病患。

【3 月 7 日，星期六】

西班牙公主利奧諾與妹妹蘇菲亞就讀的學校高中部，傳出有名高中生為感染患者。還來不及驚訝，當天，西班牙北部的 La Rioja 自治區 Haro，因為去 Vitoria 參加喪禮，導致超過六十個人集體感染，當局限制了該地人民的行動自由。

許多馬德里， Vitoria 與正在慶祝法雅的瓦倫西亞各地華人，多數不但決定關門謝客，許多父母也拒絕讓孩子去學校，以避免感染。台灣在 3/7 也將西班牙列入第二級警示。

【3 月 8 日，星期日】

緊接著，在人民逐漸開始擔憂的狀況下，三月八號的婦女節，西班牙各地，發動大型遊行活動。單馬德里一地，左派出身的性別平等的部長（西班牙極左派代表小馬尾哥的伴侶），率同總理夫人，內閣女性首長，多人一起參加大型遊行活動。極右派破音黨也在這天舉行該黨年度大會，９千人共聚一堂。

兩方，都不約而同地認為媒體們擔心疫情擴散是「無稽之談」。

針對三八婦女節萬人大遊行，疫情中心主任西蒙，在每日例行的記者會上，被記者問到時，還如是回答道：「如果我兒子問我說他可不可以去參加遊行，我會說『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啊～』Si mi hijo me pregunta si puede ir， le voy a decir que haga lo que quiera」（事實證明，西班牙就這樣毫無殘念地爆掉了。）

【3 月 9 日，黑色星期一】

光馬德里一地，單日感染確診人數超過六百，讓西班牙一次從600飆到1200人次。夜裡，馬德里地方政府宣布周三起全面停課。

【3 月 10  日，黑色星期二】

感染人數失控狂飆之外，極右派破音黨副手 Ortega Smith 宣布感染冠狀病毒，此感染代表著除了周日集會的 9 千人有感染風險外，也將西班牙國會 350 名議員置於感染風險中，當日西國國會就宣布休會兩周。

西班牙終於宣布與義大利斷航。但是意思是人家義大利不准來，西班牙要派飛機過去還是可以滴，就是個「我們分手但隨時還是要可以去騷擾前任」的國際版。

里歐哈省(La Rioja)也決定以停課 15 天來阻擋疫情蔓延。

晚間，瓦倫西亞(Valencia)終於決定，取消法雅節(Las Fallas)的相關慶祝活動。彼時， 他們堅稱境內只有18人感染， 當晚就爆出一家當地養老院集體感染，華人社群裡也有消息指出醫院不願意做檢驗。 多數當地華人商鋪都決定關門避疫。

停課消息一下，大批的亞裔學生也開始離開西班牙，各自回母國避難。也因此，在 3/8 馬德里前往香港的班機上，驗出兩名自馬德里返回的中國留學生有陽性反應，同班機還有一名 22 歲空姐被感染，空姐有戴口罩，沒戴眼鏡。

同時，馬拉加影展也取消。各地聖周開始進入討論議程，多數持反對意見。

【3 月 11  日，星期三】

馬德里開始停課，政府宣布千人以上集會須禁止，但是，多數人不遵守，由於停課不停工，許多孩童都給銀髮族祖父母代管，跑去公園群聚，造成更大的問題。在此同時，馬德里封城謠言傳得甚囂塵上，許多民眾開始超市搶購大賽。

【3 月 12 日，星期四】

婦女節遊行提倡者平權部長Irene Montero確診。連帶她的伴侶，副總理也得在家隔離。巴塞隆納市府也淪陷，五名員工確診，市長Ada Colau、145名員工加5名市議員全部在家隔離。

多處大區政府開始宣布停課 15 天措施，連鎖效應後果，瞬間西國幾乎全國自隔天周五或下周一開始停課。其實在這之前，我們鄉下媽媽群組已經連續收了 4 天的停課假新聞，大家都嚇到神經衰弱了。

【3 月 13 日，星期五】

中央政府指出：總理明天將會宣布進入國家緊急狀態（Estado de alarma），具體內容，還要等總理說明。

在此同時，西班牙的確診人數大飆升，直接飆過五千感染病例，馬德里包辦全國一半感染病患數，醫療系統開始出現負荷過高狀態。然礙於地方與中央的政爭，馬德里雖然實施了一堆政策，如要求周六起關閉所有非生活必須的商家，清空街頭，卻死不宣布封城，導致許多馬德里人四處跑到西國各地遊玩，變相增加了各大區感染人數。

加泰隆尼亞要求中央政府幫忙，封鎖加泰隆尼亞的區境，未獲允許。

【3 月 14  日，星期六】

由於海岸區的外來度假人口過多（主要是馬德里人與英國人），穆西亞大區不顧中央意見，擅自宣布封海岸區域省分。

此時，感染人數突破 6 千，死亡人數為 133 人。

下午，消息為總理晚上宣布緊急狀態的命令內容，待周一早上八點開始執行，但晚上，總理親自宣布，演講當下即刻生效，摘要重點如下：

1.   17 個大區的醫療系統全部統歸中央衛生部管理，同時保障醫療用品供貨

2.   全國權力集中到總理與衛生部，內政部，國防部，交通部等四位部長手上

3.   國家將限制人民行動，除了上班與購買民生必需品或就醫等少數不得已狀況，隨意出門將視狀況處以罰金或判刑

4.   國家將保證醫藥食品等物流與貨源

5.   出門僅限個人單獨行動，需與他人保持一公尺以上距離

6.   全國大眾運輸系統流量，將縮減至百分之五十以下

妙不可言的是，政府一方面雷厲風行的要人們遵守規定，但明明伴侶感染應該隔離的副總理小馬尾哥，居然沒乖乖在家隔離，跑來參加內閣會議，而且沒戴口罩！政府人員還強調他們做了萬全的防疫措施。

【3 月 15 日，星期日】

夜裡，總理夫人，與平權部長一起參加遊行的那位，也宣布被感染。

底下的故事，我將會以每天日誌的方式發表，紀錄我們一家四口，在這西班牙關禁閉的日子裡，自己與周遭的故事。這都是以後歷史的一部分，我希望，困坐家中的我，至少能為社會盡這一點力。

（《BO》貼心呼籲：台灣於 3 月 17 日將西班牙列為第三級警示旅遊國，且非必要不建議國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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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經原作者 杜真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為〈西班牙的地獄之路：我們如何走到這步〉。首圖來源：截自西班牙總理臉書粉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