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挑選這篇文章】

「我們日常喝的飲料可以看見社會階級。」不信嗎？那請你回想一下上次喝保力達 B 或是三洋維士比是什麼時候？

白領階級平常很少接觸這些飲料，這些卻是藍領勞工最熟悉不過的日常。在台灣社會長期「拼經濟」的大旗下，我們忽略他們的生活、心聲，台灣工人這麼多，他們的聲音竟然只能靠藥酒廣告傳出去，請好好理解他們，因為台灣的勞工，是為了生存，而不是為了生活而工作。（責任編輯：余如婕）

文 / 林立青

提神藥酒是能快速區分台灣階級的一種藥酒飲品，大多數勞力階級幾乎都飲用過，而軍公教警檢法則少有人嘗試，這種用飲料就能看出階級差異的代表性飲品其實也反映了文化差異以及價值觀。在台灣的勞工階級中，最具有代表性並且具有市佔率的為保力達 B，另一代表飲品則是三洋維士比，但大多數學者離地雲端，學校論文研究對此也並不重視，我感到很可惜。

由於我本人對於三洋維士比及保力達 B 具有強烈的親切感，我帶有強烈的喜好認為這是兩款能代表台灣勞工階層的獨特酒精飲料，與一般所謂紅酒啤酒不同，提神藥酒具有不可替代性，獨特的商業行銷，優渥的穩定獲利以及對於勞工階級的市場重視，因此與其等人來寫不如自己來寫。

三洋維士比及保力達 B 兩家公司稱霸台灣的勞工飲料圈，至今連衍伸商品諸如馬力夯以及蠻牛都是兩方對打，傳統上來說，保力達 B 的鋪貨據點多是檳榔攤，維士比在此的突破口較難，後來以小蜜蜂為鋪貨對象，雙方都是隨處可見可買的藥酒公司，也各有擁護者。

三洋維士比和保力達 B 的差別

值得一提的是，兩家公司的廣告投射都針對了勞工階級有很強大的訴求，我記憶中在 2000 年間沒有什麼持續針對勞工進行書寫或是紀錄的作品，但這兩家藥酒公司是例外，三洋維士最早期以周潤發開始訴求「福氣啦」，接著是伍佰、玖壹壹，針對勞工的訴求深植人心。

三洋維士比擅長以輕快歌聲加上肢體動作的廣告，在每年幾乎都有新的元素和創意結合，甚至由於「福氣啦」和「勞工兄弟」，隨時都會有對應的廣告來搭配，成為所謂的「百搭背景歌」。那「兄弟阿」也成為口頭禪，一代一代由周潤發到伍佰，在到現在的玖壹壹，幾乎已經是勞工文化的指標對象。

相較於三洋維士比，保力達 B 向來以口白廣告稱霸，從最早期開始就是以勞工的辛勤工作來當廣告的內容，保力達的廣告一直以來就是由勞工說自己的心聲，並且努力工作的口白，片末再加上「明天的氣力」作為收尾，描述對象遍及各種勞動兄弟，從農田、工地、工廠、漁船、司機、市場都有極為優秀並且真誠地描述。

由這樣的廣告承接勞工階級心聲故事，一直以來都是台灣的勞工階級，近年來加入了吳念真導演的旁白後，影音效果都更加扣人心弦，如果要了解勞工階級勞工兄弟，可能用這兩家公司的影片會比起任何論文來的有意義。

而這些提神藥酒的成分非常類似，兩家公司都是加了大量的維他命 B 群以及牛璜酸，這樣的成分加上酒精後血液循環後都有了不同於其他飲料的獨特口味價值。保力達與維士比都屬於藥酒，酒味濃烈而有獨特個性，飲用後口中味道非常重，類似香料紅酒，也因此在飲用時，產生全新的獨特文化。

過去大多數保力達及維士比的配方多屬於巷議街談，實際飲用的第一線勞工少有人有系統地整理研究，擅長研究的知識份子階級又絲毫不碰這些真正對勞工有極大影響力的酒精飲品，如果要細緻討論這些飲料搭配的組合，必須理解鋪貨原則以及各飲料搭配間的變化。

我們可以簡單列出台灣勞工階級的藥酒八系

首先第一個系統是「汽水」系

諸如可樂、雪碧、沙士、維大力、維他露 P 以及七喜等各種含氣泡飲料，這類的搭配效果極佳，能在夏日時享受提神藥酒的微醺舒適，同時因為汽水而更好入口，含氣飲料在入口後將大口吐氣，搭配提神藥酒後更有「暢快」感，這也是所有工地調酒中最常出現的口味，幾乎所有的勞工朋友都有嘗試過，尤其以戶外工作者最愛此道

第二個系統是「奶」系

諸如莎莎亞椰奶、國農牛奶以及鮮奶，這一系統的飲用選擇是順口，奶類飲料可以提供較為滑順的口感，在天氣稍微轉涼時，奶系調酒逐漸增加，這也是一般工地女工常飲用的藥酒調配方式，也由於許多勞工認為加了牛奶或是椰奶的保力達可以保護肺部而常出現在室內油漆泥作工的搭配選擇。

第三個系統是「提神」系

諸如馬力夯、蠻牛、康貝特、紅牛等飲料，有時加入像是奧利多水，這些師傅的選擇是讓B群增加，有一偏方是嘴破後飲用藥酒加上兩罐馬力夯作為搭配，據說能讓嘴破火氣大等身體狀況改善，飲用這樣的飲料另一說法是這樣能讓提神效果加倍，常見於多數駕駛司機，再配合檳榔來讓身體出汗加速酒精代謝。

第四個系統是「咖啡」系

諸如以偉恩咖啡黑罐、伯朗咖啡、UCC咖啡甚至現在便利超商的現煮咖啡等作為調整搭配飲料，這樣的調配方式行之有年並且廣為使用，有一說法這樣的組合不只可以提神，甚至還可以止痛，用維他命B群加上咖啡因後與酒精共同引用，部分一些需要使用較精密工具施工的師傅們常用這種配方，例如外牆大理石工班。

第五個系統是「運動飲料」系

這之中以舒跑、寶礦力水得、健酪為主，通常搭配使用時會用很冰的藥酒及很冰的運動飲料，運動飲料的比例甚至通常比起藥酒來的多，因為相傳這樣的飲用方式可以防中暑，許多做戶外工作者習慣這樣引用，近年來 FIN 成為這個系統裡面最受歡迎的飲料，有所謂的「喝保力達搭配 FIN 防中暑」的獨特說法

第六個系統是「淡泊」系

直接加入礦泉水或是無糖綠茶、開喜烏龍茶、涼茶或是青草茶，引用這配方的師傅們多數年紀也開始大了，但就是沒喝到藥酒感覺怪怪的，總會想要喝一下，又有些想要喝又想要養生，想要來點維士比保力達又怕酒測，結果就是用這樣的配方調整飲用。

第七個系統是「果汁」系

諸如美麗果柳橙汁，津津蘆筍汁，黑面蔡楊桃汁作為調配飲用，這些飲料本身就很甜，作為一種和藥酒搭配的狀態會有點膩，但有些師傅習慣上工前不吃東西，就這樣來一杯空腹，即使大家告誡如此傷肝他也依舊保有這樣的習慣了。

第八個系統是「白酒」系

諸如米酒、米酒頭、高粱酒作為搭配，可以增加酒精量，對於禦寒效果極佳，也是經典款，這種搭配組合其實出現在小吃攤的機會高很多，這個飲用方式非常古老，也是傳統經典調酒，隨著 WTO 米酒變貴後，有些師傅們因此乾脆嘗試起了米酒頭、清酒、高粱酒的搭配手段，但這種喝法是增加更多的酒精，工作時引用有很大的危險，現在比較普遍是在小吃攤上出現了。

這八個系統的提神藥酒調整配方各自有特殊性，也同時要看當地的供應商鋪貨而有不同調整結果，一般而言，普通檳榔攤或是雜貨商總會在這些飲料中各自有不同的鋪貨策略，但始終不變的是這些提神藥酒所帶來的感受。

長期被社會忽視的勞工，只有藥酒廣告能替他們發聲

勞工在台灣始終不受重視，即使有勞工局處，但照顧勞工的時間點幾乎都是來不及，主政的官員不管哪一位上台，提到勞工時總是以辛勤感謝但在我們看來是「敷衍」和「作秀」的口號似串場佐以握手陪笑。

台灣在拚經濟的大旗下，勞工的能見度非常低，幾乎沒有什麼影視作品是能以勞工為主題的，唯二的例外就是藥酒的廣告，保力達公司的廣告策略也因為吳念真導演而有了大突破，每年吳念真導演所拍的賀歲廣告，總會在我的臉書上頻繁地出現一陣，帶有一句兩句「男人的心聲」或者順口溜似的「錢難賺，子細漢……」。

提神藥酒大多是一起分享，少有人獨自飲用

飲料調配也跳脫不了真實的鋪貨以及銷售策略，這些「系統」分配法中，檳榔攤的主人告訴我因為維大力給予攤商的利潤最高，也導致大家都賣維大力。勞工的選擇即使看來多元，也只是有舒跑搭舒跑，沒舒跑配上健酪，近年來莎莎雅椰奶缺貨，人們也就喝起了國農牛奶。這些搭配的方式如同基層勞工一樣選擇不多。

喝這些酒時，也都有深植的印象，由維士比公司早期訴求的廣告涵義中，刻意所營造出來的強調分享以及團結感已經成為一整個延續至今的價值觀，今天幾乎所有的勞工都受到影響：提神藥酒少有人獨自飲用，多是一起分享。這是維士比公司所留給台灣藥酒文化的重要價值觀，內化至今成為藥酒飲用時不可分割的部分。

同樣的像是吳念真導演，在他口白中的人物堅毅而恆忍，藥酒成為支撐身體的重要象徵，反映在現實文化中，當一個工班要加班時，能表達出這種涵義的，也就是藥酒了，只要現在要加班，幾乎都是拿著藥酒，一口一口吞下，繼續靠著自己身體拚搏下去，這些勞工和吳念真導演口中的人物一樣，面對不了大環境，也難有被重視的機會，說再多也沒用。

那也只能再喝一杯。

（本文經原作者 林立青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為 〈藥酒八系〉，首圖來源：Youtube 影片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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