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麼挑選這篇文章】

台獨該不該包含性別平權等其他議題?最近成了台獨意見領袖內部路線之爭。某些獨派在逼問性別圈為什麼說出「這樣的台獨我不要」前(實際上性別圈也未曾主動說過),何不問問自己的團體所倡議的台獨精神裡面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責任編輯:蔡沛宇)

擷取自台灣控

文/ 溫朗東

這兩天智齒發炎,酸痛難耐,異常煩躁,急忙去附近看了牙醫。他隨便洗了下牙、開了消炎藥給我,就叫我約時間來拔。

我相當不爽,因為我很怕看牙齒,這次已經是沒辦法才鼓起勇氣進來。而且我月中還有一些講座活動,拔了之後腫一塊實在很難看。

你可能覺得這是件無聊的小事,但對我來說很重要。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命中覺得重要的事,而且其他人可能覺得是小事。

在學時被父母支配、擔心人際關係;工作時擔心收入升遷跟辦公室政治;男性怕收入不夠高找不到對象(夠高之後,才發現找對象跟這些父權規訓無關);女性怕性騷擾、侵害、自我實現的枷鎖;同性戀不過是要個平等,卻是如此艱困……以上的困境一一細數,無窮無盡。

每個人有自己當下關心的命題,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智齒發炎的酸痛。我寫這些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你可以說別人的命題不重要,就像你可以說我的智齒不重要,世界上有些更重要的事情。不過我不會理你。

你可以不在乎別人理不理你。但如果你在乎,最好承認,不然自己心裡不好過。

智齒的問題是我自己學不乖,十二月就發作一次,只是找了牙醫(不是今天這個)之後危機解除,也就罷了。

「這樣的台獨我不要」,是誰拿這句話貼別人標籤?

對大部分人來說,台獨也是這顆智齒,怕拔了會痛、會腫、會失血過多而死(?)只有在中國態度強硬時,智齒痛了,才想到去拔,過了又算了。

那未必是反對拔智齒,只是覺得有更重要的事,或是覺得成本太高,或只是不想面對。

如果我智齒不痛的時候有牙醫來罵我,我一定覺得他有病。以後要去看牙齒也不會找他(就算這問題是他提醒我的),沒甚麼,人之常情罷了。

我覺得,問題發展成這樣,智齒還是該拔的。

甚麼「這樣的台獨我不要」的爭議,充滿了各種去脈絡的扭曲。這句話,是台獨理論派自己講的,貼到主張性別平等(也支持台獨)的人身上。並不是出於甚麼(性平+台獨)人士之口。

這位台獨理論派的論點,一半有理。他說,缺乏性別平等觀念,統派有,獨派也有,跟獨不獨無關,拿台獨出來講,是歧視,是貼標籤。

之所以說只對一半,是因為對倡議者來說,支持一個命題,本來就不一定要同時支持另一個命題。

有人提出了相對應的說法:

獨立建國不一樣,因為獨立建國必然涉及到一套新的國家體制,以及進入這體制的政治人物。如果倡議者日後成了建國元老,而他缺乏某些人權觀念,結果很可怕。所以,不反對命題本身,但反對這種倡議者。

這個說法,也不夠細膩之處。因為不是每個倡議者都「能夠」都「想要」進入建國後的新體制當官。有些人,只是想要倡議而已,沒有在ROC體制要選,也沒有要去台灣國當官,要求他們每項議題立場都跟自己相同幹麼?

但是,假設建國成功,哪些人會進入體制裡握有權力,誰知道。我可以理解他們的擔憂。

台獨或是任何一個議題,你遇到的阻力不是某些「代言人」

你可以說,他們沒有那麼想建國。這確實有可能,不過我會想如何說服他們,而不是用辱罵把他們推開。

你可以說,這些人只想作建國順風車。但這種批判很難成立,因為人總有些議題自己受益但未曾關心,每個人都搭過順風車。

你可以說,這些人不識大體,儘速台獨才能解決迫切的問題。但這種說法,從2016年的政黨票來看,社會上支持度只有3%左右。你不能把這97%的人殺光,只好希望改變一個算一個。辱罵改變不了甚麼。

你可以說,這些網紅,朱氏兄弟,是捍衛中華民國體制的打手。我不是很認同這樣的觀點,因為因果關係顛倒了。

首先,要比網紅,歌舞昇平的小明星臉書追蹤隨便都是五十萬、一百萬,他們的受眾才是社會主流--想要在煩悶的生活中得到一些娛樂。

其次,我們很難說他們搶了這個發言位子(想像中很大但其實在整體社會中很小),所以散佈中華思想。剛好反過來,是因為真實世界的台獨言論市場,就只有這麼一點,如果你專攻這一點,受眾就只有這些。

他們有道德責任的前提,是預設受眾/粉絲沒有自主判斷能力,網紅講甚麼就信。這並非事實,人有很多「既有觀念」,但沒有這麼笨。改變跟進步很緩慢,比現況進步一些的,才有辦法獲得認同。如果你要大幅顛覆既有觀念,附和的人就少。

台獨還是任何一個議題都好,你遇到的阻力不是某些「代言人」,而是整體的、抽象的社會既定觀念本身。

這些代言人自此之後消聲匿跡,市場上就會有另一些人持著類似的立場來補上。你攻擊這些代言人(或者包括我),世界不會改變。我的牙痛也不會改變。

言論市場中一直有兩種策略。第一種,是嘲諷批判跟自己立場不同的人,藉此提高己方士氣,拉攏舉旗未定的第三方;第二種,是試著改變對立者的想法,但你要改變他,就不可能用辱罵當起手式。

這兩種策略因應情況而交互應用,一般來說,己方人數眾多時,使用前者;反之,則考慮後者。

提到策略,就沒那麼理想主義,而混入了現實主義的考量。不過每個倡議者都在理想跟現實的光譜上,只是比重不同。極端的理想主義者,只是空談或是恐怖份子。極端的現實主義者,只是欺騙民眾的政客。

你可以把比自己理想/現實的人視作極端,但事實是他們只是比你理想/現實一點,離極端還很遙遠。

我實在不想跟誰比較理想、誰比較現實。我不是很重要,議題的推進本身比較重要。

如果說我當下有甚麼核心關懷,那一定是我的牙痛。

 延伸閱讀:
身為男老師,我戴上耳環挑戰性別框架——然後我就失業了
你能愛你的敵人嗎?她是反同「間諜」,他是同志「罪人」——有一種愛叫趙曉音與四叉貓
立法院前、以上帝之名彰顯的歧視底下,那孩子就這樣被擠壓破碎了
金權政治才是婚姻平權的最大阻礙——不是每個立委都願意為了修民法而得罪金主

(本文經原作者溫朗東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