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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以 3000 多票的差距,險勝國民黨對手周守訓,姚文智為民進黨在台北市八個選區中,拿下唯一一席立委,四年來的選民服務範圍,是整個台北市。

他八個會期都待在「內政委員會」,今年四月,姚文智擔任召集委員的會期中,排案審查「公民投票法」修法,國民黨立委不滿民進黨的修法立場憤而離席,留在會議上的民進黨立委,在主席(即召委)的主持下,廢除「鳥籠公投」、完成條文初審、送出委員會——將公投提案門檻下修至公民人數的萬分之一;取消投票率門檻、改採簡單多數制;並廢除「太上皇」單位公民投票審議委員會。

民進黨台北市黨部,為這次立委選舉籌組「首都改革陣線」,名單上的八位候選人中,只有姚文智是現任立委,而本次立委選戰中社會聚焦的「國會改革」議題,除了調降小黨參選不分區立委的門檻、處理黨產問題,姚文智還提出一項其他人少談論到的角度——「立法規定立委不能參加喜宴」,減低立委的壓力,增加立委在國會審議法案的時間。

「柯文哲夜問新國會」系列最終場,上場的是前歡喜冤家、去年皆參與在野陣營台北市長初選的柯文哲與姚文智。姚文智說,「當年的兩階段民調是我提的,我就遵守這個遊戲規則」、「輸了就輸,從沒有反悔改變」,對於去年與今年民進黨兩次在台北市的整合競選,姚文智則認為,「負責任的政黨要取得短期的勝利也要了解歷史的洪流」,首都改革陣線則是「提供新生政黨發展的空間。」

從去年參與台北市長初選以來,姚文智皆堅持「松山機場遷建,不需等到桃園機場第三跑道落成」,並從自己主持「都市更新條例」修法的經驗中,主張應該廢除現行的都更條例,改為「老舊建物容積獎勵條例」,與「都市再生條例」,強調應由政府帶頭公辦都更,並以容積率的獎勵,翻新老舊社區。

BuzzOrange 將在 12/30(三)晚上 10 點,線上直播「柯文哲夜問新國會」系列最終場,邀請大家在跨年夜狂歡的前一晚,看這對前歡喜冤家的組合,如何從市長與現任立委的角度,討論松山機場、公共住宅與國會改革等重要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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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林雨佑 攝影

以下是專訪全文:

採訪:張育寧、吳學展/文字:吳學展/整理:林雨佑

《BO》總編輯張育寧(以下簡稱張):上次你僅以 3 千多票之差險勝國民黨候選人周守訓,這次國民黨則沒有推派候選人。外界評估,與你的對手新黨台北市議員潘懷宗相比,你的勝算較大,你如何評估這次選情?選戰策略怎麼調整

姚文智(以下簡稱姚):我的選情應該是戒慎恐懼,對手來勢洶洶且知名度很高,天天都在電視上,這跟國民黨在中南部派出來很多知名度很低的候選人不同。大家都說我勝選機率大,但這一區上次我也才贏三千票,對手又不弱,所以我們當然要步步為營。

基本上我是台北市服務處最多的立委,光是直營的服務處就有 3 個,加盟店、國會辦公室還沒算進去。因為民進黨上次立委只有我當選,有很多支持民進黨的選民會往這裡跑,除了全台北市,還有其他地方的選民也會來。

我的選戰策略,這一區在地里長或支持者其實比較多,大同區里長 25 個中我們就有 18 個,士林密度雖然沒那麼高,但也蠻多的,也有很多地方里長在基層走動。

張:除了傳統方式,那網路上的競選策略呢?

姚:網路也有啊,就是把我每天的意見放上臉書。這次選舉我比較沒有特別做那些(廣告),還是強調我對地方的努力,在基層溝通比較多。

但我們這次有跟新聞系學生合作,在我的選區不同議題做訪談並做成影片,例如文化輕軌、社子島問題、大故宮、葫蘆堵老社區電桿地下化,或是陽明山戰後美軍住宅保留,逐步有很多文創進駐等等。

張:你的選區上最需要發展的是什麼?

我的選區是老社區,都市更新速度非常緩慢,因此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都市改造。郝龍斌時代說一坪換一坪,但都沒有實現,郝龍斌跟朱立倫講的「淡水河曼哈頓」也是泡影,國民黨時代講的社子島開發也是騙局。

我在跟柯文哲協調初選時候,都跟柯的團隊講了,也很感謝柯在社子島的發展方面幾乎 90%都是用我的主張。至於遷機場的部分,柯原來還笑我是鬼扯,結果現在都變成他的主張了,「照我的(主張)都是好的,不照我的都是不好的」(開玩笑貌)。

張:你給柯團隊一些關於政策上的建議?

姚:好幾件,第一個,遷移松山機場,因為桃園機場第三跑道完全不需要。今天(12 月 24 日)桃園機場北跑道才正式啟用,將來桃園機場的南北兩跑道若能有效率地運用,已經可以負荷桃機加上松機的運客量,也就是「機流」的問題。兩個跑道全世界運用效率最好的機場在倫敦和杜拜,他們兩跑道每小時 69 架次,我們兩條跑道才 30 幾架次,所以有兩條就解決了。但只有一個小問題,為了要符合國際民航組織 ICAO 14 號規定,兩個跑道要隔離開 25 公尺,這個只要擴建,中心線改一下就可以解決了。

圖片來源:姚文智粉絲頁

剩下就是人流的問題。現在桃園機場一航廈旁邊,準備要增加第三航廈,預計在 2020 年要完成。松山機場運量現在才 600 多萬人次,所以遷移松山機場真的沒問題。

其他還有一些誤解,松機距離國防部才 1 公里,有潛在恐怖攻擊的危險,但已完全沒有國防的功用。柯文哲最近說是給總統逃生用,這也錯了,總統搭飛機逃難會被擊落,那根本叫「斬首行動」。還有,我們在大直的國防部跟機場只有一公里,這會有恐怖攻擊疑慮,其他國家若有距離那麼近的機場,安檢應該要四個小時,但我們沒有,這就是危機所在。

圖片來源:姚文智粉絲頁

張:松山機場遷走後,該地的用途?

姚:100% 公園,不可以拿地去做任何使用,即使像是公共住宅,我也認為千萬不要。因為你只要這邊用了一公頃公有地,那邊就賣一公頃,都市更新就會慢 20 年。都市土地稀有應該做調節,先看政策和資源目標要下在哪裡,所有公有土地都要先 hold 住,暫時做綠地。 400 公頃大的中央公園,旁邊還有基隆河經過,很少有都市有這樣的條件。

我知道柯P他們有社會住宅的壓力,我不是反對拿公有地去蓋,但卻有公有地利用以及社會住宅標籤化的問題。我是比較主張建立一個機制,從老舊社區開始公辦都更,去整合私有土地,給公辦都更多一點公益性的容積。

台北市的建物平均高度其實不高,最多平均是 7 樓,5 層樓以下佔 54%,未來公辦都更,建物高度可以增加,再從容積補助,抽回政府社會住宅。譬如原本只到 8 層樓,但後來放寬到 14 樓,多的 6 層中可能 4 層做為社會住宅,其他 2 層就是公共設施,而參與這個公辦都更,可能得到的坪數會比民間的還多。

現在因為政府不想扛責任,都是建商在整合,變成「孤島式都更」,旁邊動不了,你只有這一塊可以做,但又做不高,容積又有限。所以現在都更,不是最需要都更的地方在都更,而是最賣得到錢的地方在都更。

我主持了兩年都更條例修法,都修不出共識。現在,我主張都更法要廢除,要變成兩部法案,一部是「老舊建物容積獎勵條例」,另一個叫做「都市再生條例」,都更這名詞也不要了,而這個都市再生條例就是公辦都更。應該建立一個機制,開啟都市改造的大門,中央應該提供都更基金,協助地方政府籌措財源,但地方政府要劃定都市再生區域,派人執行。都更再生都應該都是公辦的,由政府出面主導規劃和溝通,才能顧及公益性和發展需要。

張:四大河川部分稍微談一下?

姚:主要是中央和地方的整合,郝龍斌時代曾說要成立管理局但也沒有,定期會議的結果也指示談怎麼打燈或規劃幾個碼頭。

我過去是愛河整治的召集人,知道河川治理的困難,但不斷溝通,看到希望是很重要的。我曾具體建議,可以先做到基隆河走船,基隆河因為淤積,要吃水淺的船才能走,不然漲退潮會不能開,這事情可以做,只要用 OT 的方式,讓船公司進來,可以從社子島、後港、大直美麗華一路開到饒河街夜市,逛完士林夜市可以再花半小時到饒河夜市,而且是搭船喔。這個政策很快有感。

張:你過去在國會四年所觀察到台灣國會的問題是什麼?若民進黨未來在國會席次上若有優勢,優先要處理的是什麼?

姚:現在的立委負擔真的太大了,很難讓你有時間投入最重要的立法和預算,立委時間經常被太多事情瓜分掉了。像我還好,我在台北市,我的辦公室就在國會,我算時間最多,但很多立委要南北奔波,花很多時間,因為地方上有服務啦婚喪喜慶,為了要維持基本的選區支持,你要去回應那樣的需要,譬如說有人會說娶媳婦,那國民黨有人來後會問,民進黨有沒有人來?

BO 研究員吳學展(以下簡稱吳):可以追問一下,現在哪個年紀比較不在意這個?界線在哪?

姚:我覺得現在年輕人結婚都不喜歡政治人物來,除非是柯文哲?你會嗎?

吳:不會啊,我結婚關你什麼事?

姚:但有時長輩會有意見,他們想要啊。這是緩慢的過程,世代城鄉差距。其實,國會改革不妨訂一個辦法,以後立委都不能參加喜宴。日本就是這樣,日本結婚禮金都很重,他們在立法上規定幾等親以內才能參加(給禮金),就可以屏除人情壓力,雙方的政黨人物都無法參加。台灣若這樣做,我舉雙手贊成。

張:其他國會改革的面向呢?

很多,國會改革跟修憲有關係,國會代表人民意志這件事情在台灣是被忽略的。歐巴馬當總統之前是當參議員,但連一屆都沒當滿。美國國會議員權力真的很大,有調閱權,等於是準調查權,國會監督權利那麼大,還可以提跟預算有關的法案。

美國的國會角色和總統權力是平衡的,台灣是行政權獨大,所以總統跟怪獸一樣,不用到國會負責又可以指揮文武百官,未來如何調整到立法行政均衡是最重要的。

我覺得國會改革可以馬上做的是選舉競爭的公平,若有政黨黨產是通天的,隨時有金錢奧援就會有不公平競爭,這個不改要改什麼?至於開放小黨參與,降低不分區政黨門檻比例,這也都是我提案的。

談到首都改革連線,我覺得這次台北市選舉重要的是,第一個要完成台灣民主化的國會輪替,因為過去國會沒有輪替,才讓國民黨黨國不分的威權體制遺毒,龐大黨產和黨紀牽扯不清,但那如果國會可以輪替,讓國民黨變成少數黨,國會改革就完成一大半,國民黨若倒就好了。第二個民進黨在台北的是民主跟包容,開放競爭,開了一扇門迎接未來的新的政治時代的政黨,新的政黨可以更自由開放得到尊重,我覺得民進黨在這事情上是不簡單。

張:我想談談禮讓這事情,上次台北市長民進黨就禮讓無黨的柯文哲了,那現在 8 區立委民進黨就禮讓了 6 區,一開始大家很驚訝,過往藍綠區隔的心情,看到這樣有點不知為何,這為什麼這事情在這時間點想要這方式合作?

姚:台北市過去稱為天龍國,藍大於綠的結構很穩固,前兩次的市長選舉民進黨派出全黨最重要的菁英謝長廷和蘇貞昌,都還是輸給現在連立委可能都選不上的郝龍斌。結果郝龍斌他現在還不敢在台北選,兩任市長耶,代表結構問題很嚴重。

市長初選其實我也不覺得我是退讓,因為我就是民調輸柯文哲,我跟柯的競爭很君子,我從來沒有惡言相向,也是營造一個包容的合作空間,當年的兩階段民調是我提的,我就遵守這個遊戲規則,我的個性也有關,說了就算,輸了就輸,從沒有反悔改變。

我覺得民進黨從台北市長那次到這一次,我們內部也有討論,這次也可以一搏台北市全部提,但後來選擇這樣,剛開始我一開始也覺得說市長都讓了這個也要讓嗎?但我後來看一看,整個首都提名還是有意義的,它延續了民進黨在台北市重新調整一種態度,它理解到這個結構下,民進黨的處境以及結構的問題,民進黨放下身段去溝通調整,也去紓解兩大黨體系底下新生小黨出現的機會,我們以首都提供一個新生政黨發展的空間。

圖片來源:林雨佑 攝影

張:為什麼民進黨要讓這個事情發生,民進黨好不容易有機會?

姚:其實是因為民進黨做過嘗試,在台北市長輸過兩次,民進黨去調整策略,硬碰硬搞不好不是那麼容易,去溝通尊重這個發展,民進黨透過這兩次應該會展現一種謙卑和包容,願意溝通。

吳:其他 6 席立委選上之後,在國會若跟民進黨立場衝突,會是什麼情況?

姚:就算是自己黨的立委都會有不同意見,這本來就是不同法案的溝通跟說服,但至少這些人未來不會是被國民黨用黨紀約束的投票部隊,他們除了有公開答應外,而且他們也回不去(國民黨)了,不是都被開除了嗎?民進黨也讓社民黨、時代力量有相當空間,這是讓民進黨成長。

民進黨要執政要扛起責任,包括國會輪替、展望未來,民主要不斷開花結果,新生政黨是可以不斷出現,真正民主信仰者不是要拿到權力,而是我提供了這樣一個制度上的解決方案和機制,讓大家可以充分表達你的想法或組織你的團體政黨。像我氣節這麼高超的有幾個(笑)當然這個論述我是從民進黨出發,我們是從民主發展歷程去看。

吳:我覺得這很需要講,很多人直觀會覺得,這就是民進黨選舉策略,就是要找最有勝算的。

姚:負責任的政黨要取得短期的勝利也要了解歷史的洪流。民進黨未來台北市還是要執政,不是說我們都讓了,只是透過這個方式,面對現實,民進黨也不可能一口氣八個選區都贏,另一個是展望未來,留給民主的空間,這是台北市那麼難溝通的城市,民進黨所表現的善意,我相信市民會給民進黨不同的回應。

張:黨團協商要不要廢除?公開透明怎做?

姚:不太可能廢除,國民黨獨大時候,透過黨團協商反而是抗爭手段,因為不協商就是表決。未來民進黨即便是多數,協商還是重要的。

張:黨團協商開放直播或是錄音錄影,或會議記錄?

姚:統統轉播怎麼協商?公開透明當然是基本民主參與準則,絕大多數都應該公開透明,但保留一些協商空間是讓有些事情對抗很強,或者背後的民粹力量僵持不下、陷入僵局,爭論不休可以有機會解決。那現在大家對於協商的詬病的是什麼事情都丟協商,這才是真正問題,什麼問題都給協商,那協商當然是大黑箱,這我們反對,但協商會不會變成民主的潤滑劑,我認為這潤滑劑是民主的必要。

張:應該拉高協商的門檻?

姚:我認為立委應該每兩年改選一半,就像美國的期中選舉,他的席次可能倍增,不分區席次增加,讓委員會專業化。像現在委員會只有 10 幾個人,但我們常常開會人很少,這就是不足。考慮到這個委員會功能,所有事情在委員會都要談到徹底,真的要談到僵持才去協商。

像是緬甸國開會,會期開始後所有議員進去,不能出來,跟闈場一樣,可能開會認真,不被利益遊說;但是它沒有轉播,不是更大的黑箱嗎?

我曾因為開放給黃國昌旁聽(按:公投法修法一事),最後被國民黨送紀律委員會,說我縱容暴力,現在選舉還被國民黨拿來做黑函。我當然支持開放透明,但為了政治運作,這必須要有很多配套必須進行,人要多少、立委專業化、不分區人數要提高,立法行政權要平衡。為了更多參與透明,我跟邱文彥委員開了先例叫做預審小組,開放各團體,在委員會架構底下,進委員會前先做初審,小組開會我就都公開,就是這個道理。

圖片來源:林雨佑 攝影

張:柯建銘這件事情其實有觀察到不同民眾聲音,一是認為說柯有他的難處,想知道難處怎麼解決,二是認為民進黨在過程中沒把握民主精神,國會運作有些大家不曉得的事情,年輕世代想去理解,但我也跟柯總召辦公室聊過,他們是真的有些委屈,但不知道怎麼講,柯總召也不太敢講?

姚:我舉例啦,因為有協商制度,所以國民黨再急,他們有尊重這個制度,這一定要協商,送協商就無法表決,協商期間國民黨要的,通常都是不符合公平正義的,但他又是多數,這時候協商變成工具,阻止國民黨立刻表決,國民黨你一定要到百分之百嗎?你若要,那我們就要佔據主席台,那他就要退。或是用議案杯葛,這就是少數黨的武器。

王金平為何還得到兩黨尊重,至少他願意花時間磨這個事情,若沒有協商,核四、瘦肉精只要一動員,馬上就會被通過了。

洪仲丘法案就是很快就通過的法案,但我們不可能每次都要期待 25 萬人上凱道。

協商在這裡面有正面意義,杯葛方式有多少種,我不滿意我不簽字,最後剩台聯,躲在屏東或哪裡讓你照不到人,這也是一種杯葛。這些溝通成本反而變成保護少數的一個籌碼,所以協商那真的那麼壞嗎?

張:但大家會觀感不好?

姚:那以後民進黨都直接表決,以後不要協商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重點不是要不要有協商制度,而是透過制度性的改革,來讓協商過程更透明、更符合公平正義的原則,同時,也不是所有事都推給協商。